◎涵雪

　　女儿兴高采烈地跟她外婆去了跳广场舞的场地，回来后却把小嘴噘得老高老高，足以挂个酱油瓶。我察言观色了会，悄声问老妈咋回事，老妈想笑又立马忍住，女儿稚嫩却充满愤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外婆，你一点都不像我外婆！还帮着那个坏奶奶一起笑话你外孙女！”说着，小眼圈儿还红了，眼看那金豆豆马上要下来了，为娘的赶紧施展逗乐的老花招，结果，人家没中招，依然一副郁郁寡欢的小模样。经我再三查问，她才吸了吸鼻子勉为其难地说出了原因———外婆的一位舞友说她皮肤黑，说小姑娘这么黑晚上不要出来啦，别人都看不到的。 

　　听完，我轻嘘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乐得跟小时候拿铁锅炒倭豆似的，噼里啪啦地翻着跟头，脸上可不敢表露丝毫，生怕伤到人家不到７周岁的脆弱小心脏。我装作很认真地帮她分析道：一、我家宝贝不黑，完全是亚洲人的肤色嘛，只是最近晒得有点多了；二、妈妈也有错，这条藏蓝色裙子把我们的皮肤衬黑了；三、跳舞那里灯光多暗啊，看什么东西都是黑黢黢的呐。她忽闪着小眼睛终于弄懂了我所说的亚洲人肤色其实就是正常颜色的皮肤，跟黑色不搭界时，她悄悄别过脸小嘴往上弯了一下，但突然又拔高音调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奶奶自己那么难看，脸上一条线又一条线的，还嫌我黑，哼！”我忍住笑意严肃地教育她，不能那样说长辈，没礼貌没素质的。不料，她立马嘟哝了一句：“那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黑就有礼貌有素质啦？”我被这句话噎得思维停滞，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笑得花枝乱颤，突然灵光一闪：“主要是那个奶奶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书给她看，所以，有些道理没搞懂啊。如果你不想和她一样，那就多识字多看书，别老惦记着看电视了。”我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灵敏欢呼，女儿正值初级识字阶段，但她对认字看书的热情远没有看电视的百分之一，于是，正好趁这机会敲敲她。她迟疑了一下，垂下翘翘的睫毛“哦”了两声。

　　第二天，女儿一会搬出她自己的绘本、故事书，一会又去我的书架上捣腾来捣腾去，在看到她捧着《白鹿原》和《雷平阳散文选集》蹦蹦跳跳地出来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跟她说不能拿大人的书当玩具，谁知，她小眼皮轻抬了一下：“谁要玩了？我这是要看书，要懂很多道理。”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啼笑皆非地指着书上的字问她都认识么，她咬住小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刚刚的傲娇神情已被小小的沮丧所代替。我点了点她的鼻子眨着眼睛提醒她：“我们得先认得很多很多的字，才能看得懂这么大的一本书，明白吗？”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趁机把她一向不待见的拼音描红本、汉字描红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她一句话都没说，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还格外认真。 

　　我在边上瞧了半天，心里开始默默地得瑟：小样，还不是着了你娘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