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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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8月3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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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素描

  ◎江泽涵

  

  葛老二与我隔窗为邻,他是个直肠子,且嗓门粗大,故而他家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所争论,我多少能听见一些。 

  葛老二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成家已两年。儿媳因娘家家境远优于葛家,且自小娇生惯养,就有点看不起夫家,与丈夫三天一吵,与婆婆、小姑的关系也很僵。 

  老伴常对儿子发牢骚,你们既然那么不合适,当初干吗非要在一起?每当这时,儿子就沉默不语。她又常劝儿媳,你们在一起既然那么不痛快,还是离了吧。每当这时,儿媳就泣不成声。

  葛老二虽有脾气,但也晓得循循善诱,可惜这儿媳就是不开窍。 

  这日,葛老二要出席儿媳娘家的一个盛会。他从头到脚着实打扮了一番,T恤、牛仔裤、旅游鞋,崭新一身。 

  儿媳开车来接葛老二,一见这身行头,说,爸,你这上下加起来还没超过二百元吧? 

  葛老二笑起来,你看得真准。 

  你知道今天来我家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就不怕人家在背后指你吗? 

  我穿得不失礼啊。我穿个衣服也没碍着谁,人家凭什么来戳我背,除非他有病。 

  我去给你买一套来。 

  你听我说,上百元的汗衫和十块钱的汗衫穿在我身上,我没感觉出特别的好来,所以真的没必要。再说我也没道理花钱让别人舒服去呀。

  儿媳没再劝,让葛老二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就走了。 

  当晚葛老二就气病了。儿子知道这事后,都摔起了杯子,说,这回我非要离婚不可。 

  当初是你一定要娶人家当媳妇的,而且我也没能及时阻止你们……葛老二有点语噎了。 

  几日后,儿媳娘家破产了,连房子都被银行收走了。儿子、老伴和闺女解放了似的叫起来,商量着马上去办离婚手续。 

  葛老二说,不准。我们要干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来,这走到大街上人家都要来戳脊梁骨的。我们现在要善待她,盼她能真心悔过,这种节骨眼往往是人成长的一个机会。 

  这儿媳最终还是辜负了葛老二的一番苦心。为了继续过上好日子,跟一个富商好上了。 

  儿子气得够呛,恨自己没能甩了他,反被人甩了。 

  葛老二甩手一记耳光,你无不无聊?又说,早走也好,算我家门之幸。 

  我与葛老二除了见面点头,就没别的往来,但能与这位老兄比邻而居,心里欢喜。

  

  今年十月是祥伯公九十大寿,爷爷很念这位堂兄,但因上了年纪,没车接送也很不便,就让我爸和我陪着,提前随礼去了。

  对祥伯公的记忆都是听爷爷说的,他当年因为急需钱给爹治病,便去做了上门女婿,由于是老丈人钦点的,他在岳家一直很有地位。他的老四儿子发家早,生意也做到英国去了,他曾和二哥发生了点误会,又怪爹偏心,所以父子俩、兄弟俩五年了也没往来。 

  我虽不清楚那个“误会”,但平心而论,老四堂伯这样做是不对的。而祥伯公也有教子不严、治家无方之嫌吧。 

  一直到第五年腊月里,祥伯公的长曾孙女结婚。父子俩终于在酒宴上面对面碰上了。老四堂伯尴尬地上前打招呼。祥伯公白眉一扬:“是老四啊,我听说你一家都移民去英国做生意了,而且还赚到了钱,我这心里头高兴啊。”说着指指自己的心窝子。 

  老四堂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讪讪地走了。

  儿大不由爹娘,孩子翅膀硬了,做父母的的确也很难再管束吧。毕竟祥伯公其他五个子女是公认好的。 

  祥伯公早早立在村口张望我们,体格健朗,一如五年前。老伴过世四十多年,至今坚持独居,他有个女儿就住不远处,但是不愿和老孩子住一起。他生活简单,每天早起早睡,吃饭吃菜喝点烧酒,再有爬到山坡上去打理菜地。 

  祥伯公没有亲兄妹,只有堂表兄妹九个,因此都很亲近,如今除了爷爷和自己,其余几位俱已往生。他看着红包,心里也明白了,说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对钱已经无所谓,但的确还有两样东西放不下:一、要命,平时可以吃得差一点,但是感冒了一定要去挂盐水。二、要面子。他希望老兄弟能来吃自己的寿酒,好让他在子孙及妻家晚辈面前长长脸。 

  爷爷很不忍心,就答应了。我们回来前,祥伯公忽然说要给我们带些自种的白菜,便提了篮子往坡上去。我本想帮他一把,但看见他爬坡的速度,并不逊于年轻人,我还是止住了。 

  爷爷到家时才发现菜袋子里有一个红包,装着两千元。爷爷给的礼就八百元,回礼竟这么多?祥伯公是怕爷爷到时会偷懒,特地留了这么一手。爷爷一笑,说:“祥哥哥真是聪明,到时我无论如何都得去给他贺寿了。” 

  祥伯公这个老人,率真得让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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