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学校召开一至三年级的家长会。于是，遇上了几个我的首届学生———那些曾经喊我“姐姐”的孩子。今天，他们俨然已是学生家长。

　　屈指算来，我的第一届学生应该有三十二三岁了吧。那时候，我自己浑身也充满着浓浓的学生气息，大学生教中学生，恰似姐姐教弟弟妹妹。那时候，每逢休息日便和孩子们一块儿骑着自行车到处游山玩水。有一个女生曾经嚷嚷着要把她那正在读医大的哥哥介绍给我，一个男生也抢着要把当警察的表哥介绍给我，他俩还为此斗嘴。那时候，班里有男生女生早恋，传递情书，班主任逮住后调侃他们：瞧瞧，你们密斯俞都还没有男朋友呢，难道你们想赶在她前头？那时候，几个女生总爱到我寝室来串门，拿来一些好吃的，要认我做姐姐。那时候，有一个调皮男生在同学们面前大言不惭：长大后，我要找一个像密斯俞一样温柔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哈哈，这群孩子，哪里是我的学生，分明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没大没小，没规没矩。  

　　在中学教了两届学生后，调到城区小学，学生一拨又一拨，换得更加勤快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孩子们在周记本里写到我时，已经喜欢把我比作温柔亲切的妈妈。好几次，有些孩子冲着我便脱口喊出“妈妈”，而我也习惯性地“哎”了一声。等到彼此意识到是个误会时，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而我则不由得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说，你们就是我的孩子呀。怕只怕再过几年，连妈妈也没得做了。记得上半年给五年级的孩子上英语课，让他们猜猜我的年龄。孩子们七嘴八舌，有猜二十几岁的，也有猜三十一二岁的……我听着不靠谱，便提醒他们：俞老师已经教了快二十年书咯！于是一个孩子大胆猜道：“俞老师，您已经四十岁了吧。”我眯眯笑：“快了。”另一个男生顿时大吃一惊：“俞老师，您都那么老了？怎么还在教书？”我也顿时大吃一惊：“怎么，四十岁了就不能教书了？难道我可以退休了吗？”一时，心里头悄悄地泛起了些许淡淡的酸涩：唉，四十岁，在小孩子的眼里竟然是老人一位了！  

　　又想起前两年一个让人唏嘘的笑话来。当时我们学校的校长姓周，１９７２年出生，长得也不算老相。那天在校园内，一名刚入学不久的一年级小朋友遇见了他，然后恭恭敬敬地上前向他问好：校长爷爷好！事后，周校长半真半假地跟我们几个７０后说：这一声爷爷可真把我的心给叫碎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爷爷级别了。我们顿时笑开了，可是过后却又深怀一种同病相怜感。是的，有一天，我们终究是要做孩子们的爷爷奶奶的。  

　　却说这学期，因为学校人事变动，我从小学高段翻到低段，教起了二年级小娃娃。查阅学生档案时，发现他们的爸爸或妈妈大都和我第一届学生差不多的年岁，有的甚至还要小。那么，在小娃娃们的眼里，我会不会连妈妈都不像，干脆就是奶奶级别了？哎呀呀，这对于爱臭美又不想老去的我来说，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