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娟

　　战争往往是更强势的一方挑起来的。但我的“敌人”是我的女儿。她每天都在看着我，有时跟我对着干。她随时等待着看我的手足无措。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是那么成功的妈妈，又喜欢教育她。谁会喜欢一个总是又啰嗦又紧张、每天随时准备着提醒她说她这个没做好、那个不行的妈妈？谁会喜欢那个随时喜欢制订各种限制，这个书不够经典不准读，那个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东西不能多吃伤胃，只要在家就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的那个妈妈？ 

　　女儿特别喜欢听音乐。每天睡前都说要听音乐，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听音乐，做作业逛超市走路时也要抓着手机放在耳边听音乐。可读个英语，她三分钟就结束了。人的精力和时间那么有限，对于学生来说，不加选择地喜欢音乐，让我觉得很焦虑。有很多流行音乐只是个人情感的极端宣泄，并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听。可是孩子执拗地认为，她爱音乐，爱听音乐没有错。在这点上，我痛感失败。 

　　女儿喜欢睡懒觉。这让我很抓狂。孩子觉得整个寒暑假、双休在家多睡一会儿，睡到九点十点自然醒没有关系。可是，我却觉得很不成样子。我认为一个人要从小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学习习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年纪小的时候应该合理利用时间，学习文化知识，培养自己良好的情操。长大后才可能发出或大或小，或隐或现的金子般的光芒。可孩子对妈妈请求：“我生下来只是想看一朵花怎么开放，想听自己喜欢的音乐而已……请不要强求我一定要长成您希望的那样。”也许，孩子虽然只有１２周岁，在成长这件事上，孩子应该是自由的，我不能强迫她长成哪个模样，更不能折断她探索世界的触角。 

　　这件事，以我失败告终。在孩子身上，我看到自己的懦弱无能和没有智慧，我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说服孩子。我妈宽慰我：孩子只遗传你一半的基因，你只要尽力了就好，爱美、爱音乐的孩子不会学坏。 

　　女儿每天喜欢对镜、用手机自拍，还说：“我真的很爱我自己，我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我说，现在最流行的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可偏偏要靠德行和才能，才可以美得更有底气。可女儿不管不顾：妈妈，正因为青春易逝，才更应该在微信圈晒脸呀。还有，内外兼修保持美应该是我一生的追求，把自己收拾漂亮了，给人美的感受，和考个高分一样呀。 

　　这一次她赢了。以我看着她发在我微信朋友圈里玩命练琵琶赢来的点赞数作结。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有输赢。比如有一次，她作文发表了。我让她打个电话给爷爷，分享她的快乐。她很轻描淡写地说：妈妈，我不喜欢炫耀。我看着她，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感和叹服上上下下的，让我纠结了好长时间，这是那个每天跟我吵架的女儿吗？

　　现在的她，已经很不喜欢跟在我后面了。最近的一次晚上江边散步，她婉转地提醒我，不要随便跟人聊天，开口过多很容易暴露我过低的智商。我一直反刍她的话有几个意思？怎么回击她才显得我不那么小家子气？我是应该为她把我当朋友来对待而高兴，还是应该为她不尊敬我而生气？ 

　　很多时候我又想：不知道以后她会到哪儿去，会长成一个什么样子。我不能样样苛求她。她不肯早起背书，我自己早早起床读书就好，把属于自己的时间合理安排好。女儿毕竟是来我家１８年的客人。她以后考上大学，或许也会像我一样远离父母求学甚至远嫁他乡。这一天会很快来到。到时，我一定会老泪纵横，不希望我们的战争这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