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毛伟

　　一早，王校长刚起床就听到嘭嘭的敲门声。他头一下子大了，他把食指竖在唇边对正准备早餐的妻素英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对着门上的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他一位老同学，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没开门，又悄悄退回来。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虽然心有歉意，他还是不能开门。他知道人家来的目的，对这样的来访他实在招架不住。

　　王校长是市一中副校长，每年中考后这段时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全市一万多名初升高的考生没有不想进这个学校的。每年这时候，考生家长都会通过各种熟人关系找上门来，搞得他焦头烂额。其实，他很清楚，学校就这么大，一个萝卜一个坑，分数线摆在那儿，够分数线就上，不够就上不了，没有什么通融的余地。即使有少量机动名额，他一个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也无权动用。

　　他从昨天起就感冒，一夜咳嗽得几乎没睡着。搁平时这点病是不会让他撂下工作的，但今天，也是为了回避那些去学校找他的熟人，他打算休息一天。

　　吃过早饭，他就关掉手机上床睡去，直到中午素英喊他吃午饭。他坐起来打开手机，想问问学校有没有什么事情，还没按下按键，手机就响了。是他的姑父打来的。姑父在电话里说，他有点事想给他说一说，现在就在楼下了。不用问王校长也知道他姑父找他是什么事，可姑父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而且已经来到家门前了，他无法拒绝。

　　王校长去楼下把姑父接进家。果然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姑父坐下来就说，知道你忙，只耽误你十分钟。又指着同来的中年人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他孩子上学的事想请你帮忙。王校长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又对姑父的朋友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姑父的朋友像是很焦急，说，是这样的，我的儿子今年报考一中，中考成绩还不错。想求王校长帮忙进一中……王校长忙问，他中考多少分？姑父的朋友说，４１９分。什么？王校长不禁叫了起来，那还有什么问题？分数线是４１０分，你儿子考４１９分，稳稳地上一中。这些你不知道吗？还要找什么熟人？还要求谁？姑父的朋友说，我知道分数线，我也知道我儿子的分数应该能进一中。可孩子上学这么大的事不找个熟人通通关系总觉得不放心。实不相瞒，我已经通过好几个熟人找你了，也到你家来过，你都不在。王校长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人有点面熟，今天一早那位老同学带着上门来的可不就是他？

　　王校长苦笑了一下说，这么给你说吧，我保证你的儿子能上一中。这总可以了吧？他这么一说，姑父的朋友才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高兴地笑了起来。

　　临走时姑父的朋友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被王校长硬塞回去了。

　　送走了客人，素英大发感慨：你看这人精精明明的，怎么也干糊涂事？这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还要找熟人通路子啊？真是的！王校长也摇着头说，现在人也不知是怎么啦，好像不管什么事不找熟人托关系就办不成了。简直不可理喻……

　　话没说完他又吭吭咔咔地咳嗽起来。素英说，你感冒得不轻，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王校长说，嗯，是要去看看，今天下午就去。哦，对了，你给素兰打个电话，问她在不在上班，去医院看病没个熟人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