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娟 我在一家服装有限公司上班。我很喜欢我的工作环境。单位很大,有4万多平方米大大的厂房。还有一个占据一层的开阔餐厅,我很享受这样的工作环境,公司点点滴滴都让我感觉温馨,而公司的中餐更值得我慢慢回味。 每天中午11点40分左右,我都会准时出现在餐厅。我每次可能不是最早一个来吃饭的,但肯定是吃到最后一个走的。吃得慢或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别人都吃得超快,或总是嫌饭菜不合胃口,吃两筷子立马把饭菜倒掉甩筷子到厂门口换餐厅去吃,或根本不来吃的。食堂中午的菜,每桌都是五菜一汤。三素二荤或是二素三荤,每天都有鱼或肉调换着口味,有时会配有下饭的咸菜。我暗暗觉得有点新奇,为什么好多同事根本不来食堂吃饭?五个菜里总能找到一两个合胃口的吧?也许我们单位绝大多数是80后、90后,他们大多又是独生子女,家庭经济条件不差,而食堂的便餐无法跟厂区外面餐厅的食物相比。有位同事即便偶尔来吃,也是自带虾呀螃蟹的,有时咸蛋有时腐乳。有一次分享了同事自带的腐乳,我大赞好吃,也想去超市买来。一打听:小小一瓶200克重的腐乳要30多元钱!我不太相信,网店一搜,跳出来的价格让我很惊讶,认定同事是很会享受生活、对饮食要求很高。 厂房对面有好几家餐厅,有川菜,有湘菜,每到饭点的时候,生意都很劲爆,我也去吃过几次。有时要等台,菜的花色品种的确很多,口感也的确比食堂可口,可也比食堂更油腻。我爱在食堂吃饭,更爱的还是现成可吃且免费。食堂阿姨是地道宁波人,菜都比较清淡、爽口。虽然我是新宁波人,可我更喜欢宁波菜。烤带豆的脆爽,清蒸鳗鱼的鲜美,大白菜的慢炖,红烧鲫鱼的入味,我知道食堂的阿姨是花了心思在弄的。有个同事常常一边吃一边挑:饭太硬、这个菜需烧烂、那个菜太淡、汤缺少内容和主题。有人嫌跟这样的人坐一起,满汉全席也了无食欲。可我总能找到自己爱吃的菜,把自己喂饱。我不知道是我这样随遇而安的人好还是味蕾挑剔的人更好。对我来说,桌上哪怕只有一盘水煮豆芽,我也能吃下饭,吃饱。我是职业妇女,下班回家后如果不自己动手,鲜能吃上可口热乎乎的饭菜。我理解:烧饭的人,是奉献自己时间心血成全别人健康的人。而且食物一直供养着我们,持久而有情。哪怕不那么合胃口,哪舍得轻易倒掉呢?哪怕是摆放在我们面前的一盘青菜,也经过农民的辛勤播种、打理照顾、细心收获。经菜贩的一两天贩卖周转,食堂的阿姨洗、切、煮。想像着那么多人每天怀着耐心,付出大量精力,我才能吃上这些食物。食堂的饭菜又岂有不好吃的道理? 后来,经常看见邻桌有位年轻同事跟我一样慢慢吃饭,最后一个离开。有时还会看到她到别桌把前面同事吃剩下的菜搬来吃。有一天中午我快要离开时,看见她正匆匆赶过来,于是忍不住对她说:来晚了,没菜了。她笑笑说:没事呀,我觉得挺好呀。她说她虽然也是80后,去年大学毕业后只身留在宁波,但是老家在湖北的农村,家里总共有四个孩子。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她跟着外婆长大的。外婆的晚辈们很多,吃东西经常要抢,有时还吃不饱。她说:每天可以呆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大摇大摆坐着吃饭的人是很幸福的———有多少人,中饭只能坐在一个角落里就着冷开水啃冷馒头! 我笑着看着她,她也笑着看着我。这氛围是一抹明亮的调子,让心情也愉悦起来。此时我们彼此感同身受。自带30多元一瓶腐乳的同事未必懂她。可我懂她。菜还是这些菜,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观念的人看待同一样东西时,是这样不同。可见,生活的幸福与否,无关乎生活本身,而关乎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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