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杰

　　我，书呆子一个，读了很多书，只学得了“不求甚解”，却忘了“学而时习之”，东鳞西爪，日久就如浮云散了。 

　　幸好回忆是私人的，任何人也夺不去，就如陆焉识在牢里打腹稿向婉瑜讲述自己的狱中生活，平反出狱后，他把记忆里的书稿全部誊写完毕，可婉瑜却已失忆，空悲切，让我想起恩娘的一句话：读书是最没有用的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读着没有用的书的人。孩童时从小伙伴手中抢读《鸡毛信》、《小兵张嘎》等小人书，到表哥的书架窃读《封神演义》、《西游记》、《杨家府演义》、《聊斋故事》等杂书，似懂非懂，囫囵吞枣，只是觉得文字书比图画书更精彩，仿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一天，我家旁边忽然多出一个老头，每日早晚总在门口喝茶看书。我就蹲在那儿翻看他的书，偶然间看到封面上画着一个侠客，上写“天涯明月刀，古龙著”，只看到夕阳西下，两腿发酸。老头问我：看得懂吗？我点点头，他从房内拿出一包书，外面还有黄色书皮，上写“倚天屠龙记”，我精神为之一振，靠着天去砍龙，一定很厉害，捧起书来屁颠屁颠跑回家。就这样，从老头家借阅了许多武侠小说，有金庸有古龙也有梁羽生，由此我的作文也开始模仿古龙，一两句话一段，一两个字一段，老师评语：乱分段！ 

　　进入初中，遇到一个即将退休的语文老师，他是本“故事会”，上语文课为了不让我们这些顽劣分子打瞌睡，天天都讲故事，从古到今，天花乱坠。我听得不亦乐乎，学得还是一塌糊涂。唯一的好处就是，写的作文不再是兔子尾巴一截，比较长了，还当上了语文课代表。这期间，节衣缩食半月能买一本书，开始读了许多文学名著，像《汤姆叔叔的小屋》、《包法利夫人》、《茶花女》、《老人与海》、《三国演义》……认识了鲁迅的弟弟周作人，觉得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是最美的地方。 

　　求学路上，我读了不少闲书。寝室———图书馆———书店，朝夕与书为伴。不知情者以为是在钻研多么高深的学问，其实我只是钻在书堆里的一条蠹虫，散文杂文随笔小说古典现代抽象朦胧现代后现代意识流，读到诗歌写诗歌，读到散文写散文，读到小说写小说，眉毛胡子一把抓，到头来食而不化一事无成，仅仅多认识了几个作家，在班上掀起过格非热、余华热，也与伙伴们一起通宵读路遥，泪奔到天明。

　　在工作后，身边朋友一个个买房买车，我的一点小钱只有买买闲书。买书速度顿时超越了阅读速度，堆满了书架，可我的内心却更空了，这就是物质文明超越了精神文明的后果。这时我读到了《往事并不如烟》、《寻找家园》，品尝到了人间冷暖酸甜苦辣，懂得了生命的卑微与尊严，也让我不再因为金钱名利而彷徨。 

　　读书廿年有余，读得多也忘得多，虽吉光片羽，但也没有白荒废少年好时光，雪泥鸿爪总会在心底留下一些什么。虽然没有得到黄金屋、颜如玉，但阅读过的小说，丰富了生命的阅历；阅读过的散文，品味了生命的情怀；阅读过的诗歌，洗涤了心灵的创伤。这不就够了吗？

　　世界虽纷杂，我尚能捧书卷，人世多诱惑，我仍待它如初恋。让我守着心爱的书，读着它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