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静 断断续续地看完《蒋勋说〈红楼梦〉》,有朋友调侃我说:最近坊间传言文艺青年的标志之一是爱读《蒋勋说〈红楼梦〉》。我淡淡地笑笑,不置可否,因为我知道她不是贬义,我爱读《红楼梦》早就不是新闻了,早在青少年时代,《红楼梦》就是我的最爱。 与《红楼梦》结缘是从连环画开始的,其实孩提时代的我不大明白书中的意思,而一册一册的连环画又不成套。我喜欢的也许只是图画中的美丽女子,画师把她们画得婀娜多姿、美若天仙,怎不让我着迷沉醉呢? 依稀记得真正读全本的《红楼梦》是在小学五年级,邻居家的大哥哥鬼鬼祟祟地捧着一本书看,勾得我好奇心大起,原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书大家看”的好朋友,怎么一下子变得神秘兮兮了?经不住我再三软磨硬泡,他终于答应给我看一天,但是当他把书交到我手中的时候,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眼神仿佛在说: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要被污染了!要知道,那个年代《红楼梦》几乎算是“黄色书刊”呢。 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全本《红楼梦》,繁体竖版,一目十行,天知道我看懂了多少,也不敢与别人谈起,我和大哥哥就像共同做了一件坏事儿,又默契地假装它没有发生过一样。记得他拿走书时,随口说了一句:“你看不懂吧?”我立刻顺着他的意思拼命点头,似乎这样可以减轻我们彼此的心理负担。 等到可以从容地讨论《红楼梦》,是在初中二年级时。那一年语文老师指导我们读了很多名著,包括《红楼梦》。当时浓郁的读书氛围使我们一生受益,大家认真研读他推荐的课外书,不加掩饰地畅谈自己的感悟。我还记得其中一位同学的一席话,她说:“我最佩服平儿,平儿能够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活得好好的,同时又善良,不伤害别人,能够这样与人周旋很不容易……”这几句话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影响了我无忧无虑的心态,当时的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我很惊讶她的见解,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我一向很钦佩她的深刻和优秀。很多年以后,久别的同学告诉我一段关于她的真实遭遇,当真是红颜薄命,令人不胜唏嘘。 想来年轻时候的我,只是迷恋于《红楼梦》的美文佳句,“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我曾经立志研究《红楼梦》,还准备报考红学专业,为此钻进图书馆,如饥似渴地抄录关于《红楼梦》的文章,厚厚的笔记摘抄了十几本,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几乎高中期间所有的课外时间都用在这方面了。后来,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与自己的梦想渐行渐远。也许年轻时的理想很容易被现实改变吧,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改弦易辙,最后竟考取了金融专业,与当年的志向大相径庭。 富有戏剧性的是,竟然有同学向我求助,说青春期的女儿言必称《红楼梦》,家人辩论不过她,于是我赶去救场,很有临危受命的意味。面对女孩子的戒备心理,我假装不经意地顺着她的话题说起了我理解的《红楼梦》,巧妙地把书中人物与现实生活多方面联系,黛玉清高、宝钗圆润等故事其实就印证着我们身边的人情世故,这也算是当年我研究红学梦想的升华和延续吧。 前些日子女作家毛尖来宁波作讲演,座谈期间与女主持人一起谈笑风生,讲到她们年轻时读《红楼梦》的感受,见解惊人地相似。也许每一个女生都有从纯净无瑕到善解人意的成长过程吧?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成熟了,老去了,但是心中的《红楼梦》依然那么美丽,光彩照人,并且在我们的精神世界形影不离地陪伴着,直到永远。 现在,再读《红楼梦》,远远没有当年的炽热了,经常是信手拿来其中一本,随手翻到某一章节,顺便读下去就是了,中间合上书,也不用费心做记号,锦绣文章尽在心中。我觉得这时的《红楼梦》更像是一位知己知彼的老朋友,我们之间是真正的不离不弃,百读不厌。 相看两相悦,唯有《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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