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几年前,去某地开会,办理报到手续时收获一袋沉甸甸的新书:两本诗集加一本影视文学剧本集,都很厚。原来会议主办方的负责人是一位文学中年,这是他近年来出版的书,送给与会代表,人手一份。我平时很少接触诗歌和影视文学剧本,当天晚上翻了翻,提不起阅读兴趣,就丢在一边。 第二第三天开会,第四天转场到另一个地方参观,整理行装及各种资料的时候,我犹豫了,这些书怎么办?带走吧,实在是负累,不带走吧,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掂量再三,还是带上吧。 到服务台交了房卡,坐上门口的大巴车,等酒店服务生查房后开路。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有人跟那位主办方的负责人套近乎,说是会议期间已经见缝插针地拜读了大作,感觉构思奇妙文采斐然,等等,那负责人朗声大笑,笑过之后自然是“多提宝贵意见”之类的谦词。就在这时,酒店服务生拎着七八个礼品袋急匆匆赶来,说:“有几位客人把书落在房间里了。” 原本说笑喧闹的车厢瞬间鸦雀无声,有人惊愕,有人假寐,有人茫然地搜寻失主,有人转头欣赏窗外的风景,谁也没有上前认领。那个负责人望着服务生手里精致的礼品袋,几秒钟前还是春光明媚的脸上顿时阴沉欲雨。他的下属见状,赶紧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所有“弃儿”,连声说,给我给我。 这一幕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暗暗告诫自己,有朝一日自己若出书的话,赠书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我把那几本书带回家后搁在书架里,没有再翻看,白白地占着空间落满灰尘,后来还是和废报纸一起论斤卖了。 这些年,见周围好几个朋友出了新书,我也跟风出了几本。新书就像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头脑一发热,送出去很多。 某日,一读者来找我,说是他很仔细地“拜读了大作”,还写了一篇四千多字的书评,问我能不能推荐到报纸上去发表。 我当时已经从新书出版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了,对自己作品的优缺点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听他说写了四千多字,很是惊愕,恭敬地接过他的大作,粗略看了一下,感觉通篇都是溢美之词,华而不实。我说:“你太抬举我了,我的书没你所评价的那么好,再说,我跟报社编辑也不熟悉。” 他愣了一下,满腹狐疑地说:“那……你那么多文章是怎么发表的?” 我心里略略有点不悦,他在书评里把我的作品吹捧到天上去,原来内心深处却怀疑我是走后门发表文章的。但这会儿也不能跟他计较这些,人家毕竟很认真地看完了我的书,还费时劳神写了书评,这份心意我还是领的。冷场了几秒钟,我重复了自己的态度:“我跟报社编辑真的不熟,我被他们枪毙的稿子更多。” 他很失望,悻悻然走了,之后再没跟我联系。 有一回文友们聚会,说起了各自出书赠书的奇葩遭遇,有人在废品收购站里偶遇自己的书,扉页上还有“某某先生惠存”的签名;有人曾在旧书网上低价买到自己送给别人的书;也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送出的书被对方随手丢弃到角落……一言以蔽之,赠书有风险,出手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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