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说实话，在出发去看那只出名的东方白鹳之前，我就想好了，回来后一定要写一篇题为《万鱼户》的文章。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从宁波到丽水景宁，我们来回驱车８００公里，竟还是与它擦肩而过，虽说难免遗憾，但我还是非常乐意写篇关于它的故事，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传奇。

　　雅号“万鱼户”

　　今年９月，一只白色大鸟突然飞临景宁县城闹市区的溪流，就在县政府旁。据说，刚来时，它全身脏兮兮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完全是一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样子。这体长一米左右的大家伙的出现，很快成了山区小城的大新闻。

　　当地政府了解到，这是一只珍稀的东方白鹳，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为了招待这位贵客，有关部门立即往这段宽阔溪流中投放了一万尾红鲤鱼供它享用。为什么是红鲤鱼？据称是为了便于它发现。同时，这条溪流也被列为严管河段。

　　消息传开后，不仅本地居民，就连外地的拍鸟爱好者都纷纷赶来“围观”这只国宝，有网友干脆送它雅号为“万鱼户”。说来也奇怪，不像普通鸟儿见人就跑，这只大鸟一点都不怕人，总是自顾自抓鱼吃，吃饱了就在溪流中央的石墩上梳理羽毛，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远看简直就像一个雕塑。

　　它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落在这个小城？大家都非常好奇。一开始，鸟友猜测它是来自动物园的逃逸鸟。可是，经打听，杭州、宁波等周边城市的动物园都说并没有东方白鹳出逃。后来，大家基本趋向于认为，这是一只“迷鸟”，也就是说，它在往南迁徙的途中，可能由于身体不好、天气变化等原因而掉队了，只好就近落地休息。照理说，鄱阳湖才是东方白鹳在中国的主要越冬地，溪流绝不是这种大型涉禽的栖息地。

　　更奇怪的是，它一逗留就是两个多月，完全乐不思蜀。随着有关它的照片在网上不断流传，这位“万鱼户”的名气越来越大。

　　擦肩而过

　　１１月底，我也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前往一睹“万鱼户”的风采。周五傍晚，和老婆，还有一位朋友，出发前往景宁。抵达时已是深夜，随便在鹤溪河的桥边问了一名路人：“这里最近来了一只大鸟，你知道它在哪儿吗？”她说：“哦，那只大鸟啊，经常在这里啊。喏，就在这座桥的下游一点。”

　　听说我们大老远从宁波赶来，当地一位朋友特意过来请我们吃夜宵。朋友说，３天前，他路过溪边，见过这只白鹳。他还说，前几天，有人在溪流边遛狗，狗见了大鸟，兴奋地沿岸狂吠狂追。后来，当地森林公安找上了门，要求此人管好他的狗。这位狗主人也因为自己的狗惊扰了“国宝”而深感羞愧，为此写了一封道歉信。

　　据拍过“万鱼户”的鸟友说，大鸟的活动颇有规律：每天清晨就来到溪中觅食，接下来就是长时间休息，到了傍晚再吃一顿或洗个澡，然后到附近山上过夜。

　　次日清晨６点出头，我们就到了桥边。那里竖着一块大广告牌，上面对东方白鹳作了详尽介绍，同时印着它的照片。可是，上下游找了个遍，始终没见鸟的踪影，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你们是来拍白鹳的吧？”一名中年男子看着我手里的长焦镜头，说，“可惜啊，它已经走了，就在两天前。”

　　“啊？！”我们都吃了一惊。

　　“是啊，我亲眼目送它飞走的。”他边说边给我们看胸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义务护鹳员”字样。

　　“两天前，刚好强冷空气来，那天早上，我和平时一样来到溪边看它。见到它在抓鱼，但在吃饱了之后，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石墩上休息，而是再次起飞，在上空盘旋了几圈，渐渐地它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西边山顶之上的天空，再也不回来啦……”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着，作绕圈盘旋状，语气中带着无限的遗憾。我们也凝视着他所指的方向，怅然若失。

　　他又掏出手机，给我们看他拍的照片。“瞧！这是它在和白鹭抢鱼吃呢！还有，你们看，溪流里清理垃圾的工人离它这么近，它都不怕。”他说得津津乐道，我们听得悠然神往。

　　凝固一段佳话

　　看不到白鹳了，我们就在溪边随便找鸟，仅仅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十几种鸟儿：翠鸟停在枯枝上，大山雀在柳树上跳跃，棕背伯劳嚷嚷着掠过，北红尾鸲突然从灌木丛中跳出来，矶鹬尾巴一翘一翘地在沙洲上觅食，七八只金眶鸻在水坝上啄食，红尾水鸲飞来飞去驱赶白鹡鸰，以维护它的领地……

　　“以前也跟你看过好几次鸟，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有感觉，这些鸟儿真的好美啊！这条溪流真好，虽然没看到白鹳，我也不觉得太多遗憾！”老婆由衷地感叹。

　　迎面走来一位阿姨，她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看到东方白鹳了吗？……啊，什么？！走了？两天前？啊啊，太可惜了！不过也正常，它一个人老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太孤单了，总要回家的。”

　　阿姨的话，像一股暖流突然涌过我心间。拍鸟十年了，见过太多的捕鸟事件，见过太多的鸟类对人的警惕表情，却从未见过整个城市的人如此关心一只迷途的鸟儿。

　　“这溪流中央的石墩上，可以专门放个白鹳雕塑。”一位网友建议。

　　我真心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

　　白鹳已去，雕塑留存，凝固一段人与鸟相敬如宾的佳话。

　　图片说明：东方白鹳在捕食红鲤鱼。王聿凡 摄

　　小贴士：东方白鹳，体长可达一米左右的大型涉禽，全球性濒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国内，繁殖于东北，栖于开阔原野及森林，主要越冬于鄱阳湖等长江中下游的湖泊，喜欢在浅水湿地内觅食。在浙江，每年都有迁徙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