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周末去喝喜酒，地点在一座小山村的文化礼堂里。

　　鄞州农村的习俗是“好日酒吃三天”，我们是在正日子也就是第二天上午去的，中午吃一顿，晚上接着吃。按例，这天的菜比前一天后一天都要好，特别是男方，新娘子娶进门了，嫁妆搬进屋了，欢天喜地，晚餐格外丰盛，像是一场戏剧进入了最高潮。 

　　现在农村群众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很多人家有能力到宁波城里的高档酒店搞婚庆，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在村子里办。有人算过一笔账，城里的星级酒店五六千元一桌菜不算好，同样的花费，自己在乡下操办，一千元一桌也不差了，四亲八眷热热闹闹吃三天，多实惠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好久不见的朋友老周，他说自己老家就在附近村子里，饭后想去看望父母，还邀请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到村里去走走吧，旧村庄老房子也是风景啊。”我说好啊，这就把桌头上没吃完的长毛虾、蚶子、咸蟹等打包带去送给老人家。 

　　三五个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就走到了老屋前。老周的母亲看到儿子突然回家，很是高兴，热情地招呼大家进屋坐坐。老房子背靠大山，开门见山，看上去有点逼仄。灶跟间的一角堆着很多番薯，老太太说：“今年番薯种了很多，冬至快到了，你们带点去吧。”我说不必了，家里还有。老周蹲下身一边帮我们装袋一边说：“我家屋后那块山种出来的番薯味道特别好，鄞州区第一了。”就冲着这个鄞州第一，我不客气地收下了几头大番薯。 

　　告别老人家，我们在村子里走走看看，顺手拍几张风景照。中午同桌吃饭的一位个私企业主打来电话，请大家去他的厂里喝茶。工厂不大，但发展势头很好，我们在厂区参观了一圈，走进他的办公室里。主人从隔壁房间拎来一只大号的塑料壶，倒一些水到电茶壶里，说：“这水是从山上的龙潭里舀来的，一等一的好水。”说话间，水烧开了，他给每人泡了一杯，大家纷纷夸赞“好水”“好茶”，主人更加得意了，说：“茶叶是我自己到高山上问农民买来鲜叶子，请高手炒制的，这茶至少是鄞州区第一，你们在其他地方喝不到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冬雨绵绵，室内暖意融融，大家海阔天空地聊着，从国际局势到村后旧祠堂的修缮，无所不谈。 

　　大概四点半光景，婚宴总管打来电话，说：“新娘子已经到了，马上开吃了，你们可以过来了。” 

　　文化礼堂内张灯结彩，几个小伙子在门口燃放烟花爆竹，整个小山村沉浸在热烈喜庆的气氛当中。我们找了张靠角落的圆桌坐下，桌子中央摆着各色酒水饮料，邻桌一客人拿着用矿泉水瓶装的酒走过来说：“主人家自己酿的糯米酒，热的，很好喝，那边随便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只木桶里，糯米酒用各种饮料瓶装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五颜六色。冬天里喝点温热的糯米酒倒是不错，正想着呢，我们这桌的代表已经跑过去取来好几瓶，分给我一瓶，小号的矿泉水瓶装，大概半斤吧，我握在手里，热乎乎的，真好。我们这群人中午已经同桌吃过一顿，晚上就更加熟络了，无须客套，人手一小瓶糯米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喝一口，暖暖的，香香的。 

　　热菜一盘盘端上来，有几盘是地道的农家菜，比如三鲜、冬笋煮咸菜等，三鲜里的芋艿是主人家自己种的，冬笋也是他们上山掏来的，新鲜好吃。新郎的父母平日里总是穿着劳动服上山下田，今天一个西装笔挺一个旗袍裹身，头发也染过了，乌黑光滑顺溜，真是焕然一新。他们走过来向我们敬酒，大家说着祝福的话语，这对农民夫妻笑意盈盈地连声道谢，末了说一句：“下饭呒告，老酒吃饱。”真是太谦虚了，我估计今晚这场喜宴是他们这辈子招待亲朋好友最丰盛的一餐。 

　　酒至半酣，有位村民一手握着可乐瓶装的糯米酒，一手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说：“我们这个文化礼堂办酒席再好不过了，起码能摆六十桌，大圆桌靠背椅都是村里的企业赞助的，你写篇文章宣传宣传嘛，鄞州区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礼堂了。” 

　　看来又是鄞州第一。我哈哈大笑起来，村民们的家乡自豪感值得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