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连

　　这年头盛行网上购物，想买什么，动动键盘鼠标，足不出户可以千挑万拣，随时可以拍下心仪宝贝，只需付款成功，不过三五天，快递员便送货上门了。

　　牛丽做的就是这样一份工作：我们附近几个村庄的快递收发都归她管。

　　我所在的工厂比较大，每天快递进出的量大，快递公司就在我们工厂设了一个定点收发站，牛丽就成了厂里的常客。谁有快递要发，打她电话，谁有快递要来，打她电话查询到了没有。别人的电话号码总是记不住，她的电话几乎人人知晓，特别是门卫老任，笑称可以一天不吃饭，但没有一天不打牛丽的电话。

　　牛丽总是在中午１１点多的时候到来，那时候员工们都吃好了饭，聚在大门口晒太阳聊天午休小憩。牛丽开着一辆面包车，娴熟地靠路边停下，跳下车打开车后盖，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包裹纸箱，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要是常人，很难找到要卸下的货，可是她心里有数，一会儿工夫就挪出物品，让门卫帮忙签收了，然后很潇洒地甩一甩短发，发动车子，走了。

　　我们几个女员工聚在一起议论她。

　　“快递员一般都是男的，她一个姑娘，还真可以。”

　　“看人家长得高高大大的，快一米七十吧？穿一双平跟短靴，做事麻利，是个干事的人。”

　　“听说现在送快递的工资很高，都有五六千元每月呢。”

　　“这么高？”

　　“我也听说了，‘双十一’时节一万多元的也有的。”

　　众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可是这个行业辛苦啊！你打个电话，不管刮风下雨数九严寒她都要赶来，今天的事不能拖到明天，哪怕你身体不舒服了，也要把工作做好，天天如此，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这大冬天的，你我早早吃了晚饭钻在被窝里看电视，他们晚上９点钟了还在派件。”

　　这是真的，我常常听见门卫老任抱怨大冷天的，夜里还要起来签收快递。

　　众人转而又表扬这快递姑娘吃苦耐劳，感叹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社会上难得找了，一边晒出自家儿女的各种懒，各种不如意，话题才从快递姑娘身上慢慢转移。

　　我跟牛丽打交道是从一只手机开始的。那天快下班了，我急着发一份文件到四川，一边写单子一边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拿。电话刚落，她就来了，她说刚好经过厂门口，见门卫传达室没有文件，老任就让她自己直接上来拿。我赶紧写好了单子，把文件交给她，她微笑着接过，礼貌地离去，我也关灯关电脑，准备回家。这时候，电话响了，铃声很陌生，一看，前面座位上有一款手机正亮着唱着，我第一反应是牛丽刚才在此等候过，一定是她落下了手机，立马跑到窗台处，临窗往下望，牛丽刚刚出了工厂大门，我大声喊道：“喂，小姑娘！手机还在楼上！”

　　牛丽惊奇地抬起头，听到我的喊声急忙摸一下口袋，嘴里“哎呀”一声，撒腿跑了上来。那天她穿着短款羽绒服，玫红色，配黑色的打底裤，脚下仍然是一双平底短靴，青春靓丽。奔上来的时候，有点气紧，远远地连声说着“谢谢”。

　　我把手机还给她，她不好意思地笑，对我说：“幸好在，不然又要让妈妈生气了。”

　　我好奇：“常丢手机？”

　　“不是我，”她解释道，“我弟弟刚刚出来打工，手机要买苹果６Ｓ的，爸妈拗不过他，只好给买了，可是元旦的时候逛街被人摸了。不敢再问老妈要，打电话给我，又一定要买苹果６Ｓ的，我偷偷给他重新买了一只，可能是外婆嘴碎，传话到妈妈那儿了，老妈气得差点休克。”

　　我心想，换成是我，也会心疼，可是休克，有点夸张了吧？

　　牛丽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阿姨，弟弟三年内买四只手机了，不是被偷就是摔坏，还净挑贵的买。不像我，只要手机功能多一点，价格实惠一点，国产的并不差，包个软软的塑料壳子防摔，看，三年了，还保护得跟新的一样。”

　　我这才发现，小姑娘手里拿着的这款手机果真包裹着一个厚实的橡皮壳子，奶黄色底子，背面是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肖像，小姑娘头发上还打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伸出手机顶部，像小白兔的长耳朵。

　　“不跟弟弟争，还帮他买手机，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夸她。

　　“老家早几年盖了房子，去年外婆又生了一场大病花了许多钱，爸妈压力大。妈妈一个月的零花钱仅２０元，爸爸以前晚上还喝点酒，现在酒也戒了，能省则省。我大了，有责任挑担子。弟弟还小，过几年他会明白的，男孩子嘛，估计成熟晚一点。”

　　一个姑娘家，每天奔波在路上，风雨无阻收发快件，辛苦可想而知。以前我稀罕为什么有“物流”这个词，不明白物品怎么会流动，现在我明白了，快递员牛丽就是一个能让物件流动起来的人，正是有了他们，人们的生活才更加便捷，他们虽然普通平凡，却是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