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7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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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3月1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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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冻

  陈云

  

  “陈兄,午休起来了吧?”

  “刚起,你过来吗?我等你。”

  “好呐,我把‘春冻’给你送过来。”

  石友“骨头”知道我每天午休时间较长,来我家前总会预先告知。之前我曾多次托付他,请他留意手头是否有大松的“春冻”原石,若有,让我几块。这回,他送来一块春冻毛石,两扇手掌大小,约2公斤重。石皮赭红,石肉灰白,间有少许红筋。表面看来,并不起眼。夫人进书房给“骨头”泡茶,余光一瞥,后来暗兮兮跟我说:灰不溜秋,顽石一块,不是什么好石头。

  大松有一种石料,多与碱性泥土混杂,半透明,冻质感强,呈淡青色,如初春大地草木萌生,绿意清浅,故被称为“春冻”。印石以季节命名,极少见。一般有比喻法:如“牛角冻”、“玻璃冻”等;借用法:“玛瑙冻”、“象牙白”等;色彩法:“五彩冻”、“酱油冻”等。另有石材色相撩人,个性突出,有用文人雅语命名的,如“刘关张”、“黑旋风”等。而春冻叫法古已有之。清代史学家全祖望编定《句余土音》三卷,中卷收有《大嵩土物二首》,其一《大嵩石》(即大松石)中云:“洞天万山骨,色相百变成。余分为春冻,中有红猩猩。”春冻石料挖出后,青色渐变成乳白,间有白点若雪花、若鱼子。因其整体较为纯净,质地细润凝结,韧性适中,是篆刻的上好印材,因此人见人爱。

  送我春冻的“骨头”,网名“热拆骨头”,原是一句宁波老话,意为手脚不停,好摆弄、拆卸物件的顽皮孩子。“骨头”人如其名,动手能力强,他对大松石痴迷已久,遇有闲暇,必去球山探石。一把榔头,一个凿子,东敲敲,西凿凿,辨识迷乱矿脉,归类纷乱石种,披星出门,戴月而归,经年累月,乐此不疲。石料既得,“骨头”就将其锯成印章,方扁随意,依石而定,钮部雕刻饕餮纹、夔龙纹、博古纹,刀刀精准。或制作成各种文玩,如印泥盒、水盂,甚至用春冻制成毛笔笔杆,创意新颖,常有出其不意作品。他当初玩石,不为出售盈利,纯属兴趣爱好,且为人义气,很多大松珍稀品种,诸如蛋花冻、紫藻冻、藕粉冻等,我都是在他手中得以首见,并匀我一二,我则作为标本小心收藏,便于对照鉴别。

  我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骨头”制作的各种笔舔。笔舔又称“笔觇”、“笔舐”、“笔砚”、“笔掭”,用于验墨浓淡或理顺笔毫,为下笔行文描画之前用以掭墨吮毫之具。因其兼具实用和摩挲把玩之功用,故被古人视为文房珍玩。“骨头”制作的笔舔,有圆形与方形两种:中间凸起一平台,四周被一圈凹槽包围,犹如护城河,底部有一至两圈凹凸线装饰,整个物件光滑如镜,打磨到位,做工精致,观者无不啧啧称赞。

  “骨头”接触大松石已有二十余年,赴咸祥、大嵩、球山实地勘探上百次,实践经验丰富。2015年12月,国内首部大松石专著《大松石》一书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骨头”是文字撰稿及图片编排主力之一。

  “‘骨头’,几时有空来我家一趟,关于春冻,我还有几个疑问想讨教于你。”不日,“骨头”如约而至。这回,我请他聊聊春冻的矿脉分布及走向。

  “骨头”介绍说,十余年前,他曾发现春冻的石脉呈块状,分布于球山东北角,时断时连,绵延至山脚深处,不可测。外层因风化,毫不起眼。凿去表层,露有半透明状浅青冻体,间有不规则米白色块,或有桃红俏色,色块大小不均,小似芝麻,大如黄豆,以碎米粒状居多。深入表层,透明度随之减小,直至完全不透明。

  两个月后,我将“骨头”送来的春冻原石锯成方章,打磨封蜡完毕,宛若清芬女子亭立,娇羞可人。我喜欢得不得了,遂将其立于案前,下置一红木底座,再三嘱咐夫人,擦桌打扫时需倍加小心,切不可碰撞春冻。夫人多年来耳濡目染,粗通印石,见春冻莹润如玉,卓尔不群,似娇似嗔,也是满心欢喜,不禁打趣道:“没想到‘骨头’外焦里嫩啊,面色黑炭似的,心肠却蛮好,好石头常与你分享,跟春冻一样。”

  话糙理不糙,我不觉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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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