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6年03月23日 星期三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大地绽放小星星

  ▲永丰库遗址上的宝盖草。
  万里学院草坪上的长萼堇菜。
  趴在地上拍摄的金线兰特写。

  ◎张海华

  

  “哇,这花好看!哪里拍的?”

  “就在市区草坪上啊,我趴下来拍的。”我回答。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因为你从来没有趴下来过啊!”我笑了。

  类似这样的对答,最近经常发生。有朋友看了我拍的野花照片觉得漂亮,就以为这花一定很稀奇,或者长在什么偏远地方;也有的朋友说,他见过照片上的花,但觉得远远没有照片上漂亮。

  其实呢,花长在哪里不重要,还有谁好看谁不好看,也都很难讲。我倒觉得,怎么“看”一朵野花,这很重要。

  野芳自开不待人

  去年夏天,一家三口去台湾旅行,我自然不会忘了拍一些宝岛的鸟儿、蛙类,以及野花。到了那里,发现台湾民众特别喜欢自然观察活动,而且把什么都叫“赏”,赏花、赏鸟、赏蛙……当然都是到大自然中赏野生物种。

  我觉得这“赏”字蛮有意思,它不仅有看的含义,还体现了观察者的心态,即那是带着一种放松、欣赏的态度去看,而且是认真地细细看———不管被观察对象的“颜值”是高还是低。

  前些年热衷于拍鸟,经常在野外躲在迷彩帐篷里守候。等的时间长了,各种鸟儿都可能靠近。处在放松状态的它们,会在我眼前休息、觅食、喝水、洗澡,秀恩爱者有之,打架者也有之,非常有趣。不管“菜鸟”如麻雀,还是罕见且外形飘逸如寿带雄鸟,都很可爱。

  深夜在溪流中看蛙也是一样。可能有的人接受不了蛙类的模样,认为它们大多皮肤湿湿滑滑,长相千奇百怪,令人不适。可我经常蹲下来,借着手电光仔细观赏它们的瞳孔,看着看着就入迷。

  相比之下,野花真的可以说是雅俗共赏了。时值早春,盛开的花还不多,绝不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但在这略显萧索的大地上,任何绽放的小野花都显得尤其可爱。

  四明山里的花儿自不必言,且说说城区的。

  最近几天,宁波一帮喜欢植物的人,在热烈讨论永丰库遗址、鼓楼老城墙上的野花。上周,我也去看了一下,咦,真没想到,在这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闹市中心的小小地块上,居然盛开着好几种野花:蓝紫色的阿拉伯婆婆纳,不仅成小片占领着裸露的泥地,还从石块缝里纷纷探出头来;一丛丛刻叶紫堇,拥挤在矮篱内侧,开得正旺,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它们是人工种植的花儿呢;球序卷耳到处都是,白色小花在阳光下迎风摇曳;花型奇特的宝盖草,傲然“举”着如同小火炬一般的花朵。最低调的,要算通泉草了,它们羞涩地靠着遗址的砖缝,贴地而生,毫不起眼。可是,若俯身细看,你会发现它的花朵长得俏皮得很,仿佛吐舌头的淘气孩子。

  人来人往,几乎没有谁注意到这些小野花。我尽量蹲着,甚至半趴着,以低角度拍摄它们。这时,有人注意到了我的行为,他们路过时,会悄声说:“这个人在拍什么呢?好奇怪。”

  花的美丽,请平视

  走进万里学院内一块靠近围墙的草坪,见到粉紫的长萼堇菜零星绽放,稍往里走,便惊喜地发现,数以千计的小花织成了一块紫色地毯。我要感谢这里的园丁,他们对于这偏僻的角落没有殷勤照顾,所以才任由这些野花恣意生长。

  长萼堇菜,有个亲戚叫“紫花地丁”,两者长得就像双胞胎。从“地丁”这名字就可以知道,这花是多么不显眼。四顾无人,我便趴了下来,把小相机贴在地上,让镜头微微朝上,向离地只有四五厘米的花朵对焦。一瞬间,相机屏幕上的那丛小“地丁”立马变得高大起来,一排教学楼反而成了衬托。我分明看到,这一丛紫色的小“地丁”,都在自信地微笑,在这乍暖还寒的微风里。

  站起身来,我走路都变得小心了,轻柔地抬脚,轻柔地放下,生怕踩坏了这些花儿。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几个女生在拍照,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忽然,我惊讶地发现,竟有几株老鸦瓣冒出了草坪。这本是山里常见的花儿呀。或许,这块草坪的泥土里有它们的种子吧,我猜。老鸦瓣,原为百合科郁金香属,不久前才被独立划分为老鸦瓣属,因此早先人们常称它为中国原生的郁金香。我拍了几张,看着那美丽的画面,很想跟人分享我的喜悦。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女生,有点想喊她们过来拍,但终于因为害羞而没有出口,怕她们说咱这个大叔别有居心。

  小花无言,自有尊严。只有当我们尽量俯下身来,以平视的角度来看,才能真正欣赏到上苍造物所赋予它的美丽细节。

  去年早秋,根据林海伦老师的指点,我和妻子一起到象山的山中寻找金线兰。那是一种珍稀兰花,由于传说中的所谓“神奇”保健功效,而导致野生资源日益稀少。那天飘着小雨,我们走进密林,脚下是松软的落叶层。忽然,我看到了地面上微小的白色花朵,啊,是两株高约10厘米的金线兰并排长在一块儿,总共开了12朵花。

  树林内阴暗潮湿,我毫不犹豫地趴了下来,手持相机如狙击状。此时,镜头与花朵基本齐平。通过取景器,我所看到的,不再是脚下的野草,而是在幽暗的森林底部微微闪烁的小星星。

  我把照片给妻子看了,她大吃一惊,说:“天哪,原来它这么美!”

  “啊!蚂蟥!”忽然她惊叫起来。原来,我在地上趴得太久,一条山蚂蟥已悄悄吸附在我的手背上。

  善待大地上的“小星星”

  我很喜欢丰子恺的《缘缘堂随笔》。丰先生会跟孩子们一起看蚂蚁,并且写成一篇很有趣的散文;他会把小船的船窗当作取景的画框,看着在野外摆摊的剃头师傅的一举一动,然后画了一幅有情趣的小画。

  所以我相信,那些美丽、有趣的东西,其实到处都有———前提是,你自己得是个有趣的、有情怀的人。

  前几天,杭州的几位博物爱好者为拱宸桥上的紫堇展开了热烈讨论。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在拱宸桥的石缝里发现了不少正开花的紫堇,可是,几天后,这些紫堇就被除草剂给灭了。管理部门的理由是,野花野草对文物保护不利。而博物爱好者认为,小小野花绝不会对石桥产生危害,反而可以衬托出古桥的历史厚重感。

  终于有人为几朵小花发声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觉得这是件好事。

  在宁波鼓楼的老城墙上,也附生着不少野草,其中包括好多丛紫堇。所幸多年来它们一直好好地生长在那里。也许没几个人认识这些植物的种类,但我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到:有它们在,古老的城墙更美了。

  大地绽放小星星。就让它们自在地绽放吧!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