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方 凌晨2点,当我疲惫地从执法车上下来,习惯性地摸口袋的时候,一下子紧张起来———竟然没有摸到钥匙。我所在的办公室晚上只有两个人上班,其中一个人在夜里11点半后下班打卡回家了。也就是说现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我的钥匙忘在了挂在办公室的常服口袋里了!怪不得换制服上班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办公室门边,摇了一下门把手。手掌的握力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门锁纹丝不动。我又四下查看,发现窗户上挂了一个插线板,一头连接着一个充电器,拖向电瓶车,另一头连向屋内。努力把窗户移开了,一手去够室内的锁扣,盲人摸象般摸来摸去,到处都是平平的、坚硬的、冷漠的墙面。 我只好求助于他人。我们中队总共有三个办公室,其他两个办公室也都有人。我跑去查问谁有我们办公室的钥匙,结果都没有。不过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因为我们办公室会放一些相对重要的物品,平常不用我们办公室的同事是不会顶着瓜田李下之嫌,备一把我们办公室的钥匙的。 热心的同事老方帮着我在队长们的办公桌里找钥匙,但一无所获。可他却言之凿凿地说:张队办公桌里一定有钥匙! 老方说得如此肯定,我心里又冒出一点希望。老方鼓励我说:“张队肯定还没有睡觉,他跟他老婆孩子是分床睡的。”这我觉得很有可能,因为队长们刚才还跟我们一起查处了一辆渣土车,所以现在没睡很正常。而且夜间不时会有工作电话找他们,为避免打扰到家人,分床睡也是合乎情理的。 “喂。”第一声铃响未落,电话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压着声音,低沉稳重。 “张队,您办公桌里有没有我办公室的钥匙?我被锁外面了。” “啊,没有啊。那你晚上……” “没事没事。我到其他办公室将就一下好了。”我连忙打断了他。 张队是个乐于助人的人。有一次,晚上7点不到,大雨倾盆,我到了办公室,才发现钥匙忘带了,进不了门。尽管开着车,但等我回家拿来钥匙,肯定赶不上7点半的上班时间了。于是想着跟张队打个电话,请假晚到一会,没想到张队一听完情况,不假思索地说他马上送钥匙过来。他那天9点上班。 无计可施,只好借用了同事的铺盖,将就在另一个办公室里休息,与老方同处一室。凌晨5点又去处理了个举报,回来已经是5点40分了。我出去的时候老方躺着,回来的时候他却坐着,在看手机,说睡不着。老方五十多岁了,是个老城管,据说自城管局成立起,他就一直在城管局工作。 早上7点,我的下班时间到了。我想回家,可是我手头除了手机,身无长物。外套、包、水杯、钱、公交卡、银行卡等都还在办公室,甚至我准备今天晚上赴宴送人的结婚红包也还在办公室的包里———我必须得拿到钥匙,别无选择。 老方又睡着了,还呢喃着梦话。我想起来,又怕吵醒老方,便又睡下了。大概7点半的时候,附近的五金厂开始上班,我听见装卸车的马达轰鸣声、钢板被扔到地面的撞击声、沉闷的车床冲击声、嘈杂的汽车喇叭声、杂乱的电瓶车催促声、南腔北调的人们说话声,此起彼伏,一片生机勃勃。我却有些迷糊困倦,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下手机:8:14。今天是星期六,不好太早去打扰同事,于是,我转了个身,接着睡……又睡着了。9点多我又醒了,老方依然沉睡着。我轻手轻脚地起来,整理好了被褥。 我准备去同办公室的余哥家里借钥匙。他家近,20分钟的脚程。手里没有钱和卡,坐不了公交、打不了出租(完全忘记手机也可以支付打车费的事了),我准备走着去他家,走出了大门。走了三五米,又觉得借同事的电瓶车过去更方便些,便又折回。 进了大门,望见紧闭的办公室门,寂然无声,才又想到这个时候是同事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实在不忍心打扰,于是又转身,安步当车。 我先打了个电话过去,余哥说他妻子很早就出门了,家里就他和读小学的儿子。但他听说我是步行过去的时候,坚持要送钥匙过来。我再三推辞,说早上的空气清新,走走动动,锻炼一下,挺好。 我心里有阴影。几年前,同一小区同一幢楼的一个小朋友,因为大人疏忽,爬上了自家防盗窗去晒布娃娃,怎知防盗窗年久失修,断裂了。小朋友连同断离的栏杆,从五楼阳台跌落到了地面,直接进了ICU。不幸中的大幸,那个小朋友抢救回来了。 但我还是在半道,遇到了给我送钥匙的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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