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 

　　原本是一次很期待的旅行。我终于说动宅男儿子出门去楠溪江度假。买的是二等座，车厢整洁，座位宽大，乘客们都彬彬有礼的样子。车子很快开了，儿子第一次坐动车，他盯着时速显示屏，体会着飞驰的感觉。我们两个或轻声聊几句，或看窗外的风景。人间最美四月天，外面的田野生机勃勃，色彩丰富。相比他的淡定，我如小女孩一样兴奋，时不时惊叹着。他偶尔咕哝一句，老妈，注意形象！

　　车厢里很快安静下来，乘客要么假寐，要么看书读报玩手机。突然，一阵放肆的大笑惊动了所有人。儿子直起身，扫视后坐下，说，前排有一个熊孩子，看动画片入迷呢。原来车厢里不知啥时放起了《狮子王》。

　　我继续看书。哪知这声大笑只是前奏。随着剧情推进，这个五六岁的男孩，不时惊呼，不时尖叫，不时狂笑，还伴着剧烈的身体动作，紧张时便站起来看，激动时手脚拍打着座位。我忍不住站起身去探看究竟。应该是一家三口，低头看手机的父亲衣着讲究，陪着儿子看动画片的母亲妆容精致，想来家境不错。他们对于儿子的举动可能是习惯了，毫无尴尬之意。

　　我眼睛扫过车厢里的其他乘客，看起来都不胜其烦、但也无可奈何的模样。在再次的连续大笑后，过道那边，一个面容忧戚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对男孩母亲说，您的孩子太吵了，影响别人休息了。母亲说，好的。她低头嘱咐儿子小声点。沉浸在剧情里的孩子哪管大人感受，依然大笑，依然惊叫。那男子忍无可忍地警告孩子，你再不收敛，小心我揍你。那孩子一听这话，像个皮球般跳起来，身手敏捷地抓起桌上的空矿泉水瓶，向那男子挥舞过去。母亲急忙将孩子拖住，说，你有话好好讲，吓孩子干吗呢？那中年男子脸色发青，哆嗦着嘴唇说，你们的孩子太不像话了，做父母的怎么可以这般娇纵孩子？

　　一下子，车厢充满了火药味。一方说，孩子小，那么天真，这是他的本性。一个说，我带着七十多岁的父亲出院回家，他老人家需要安静，经不起这般惊吓！一方说，车上放动画片，孩子看得入迷，没办法的事。一个说，孩子不懂事，父母可以管教的！双方你来我往，情绪激动。那一时被忽略的孩子突然跳下座位，朝那男子冲过去，那男子顺手挡了孩子一下！火药浓度瞬时达到爆炸极限。男子震怒道，这么小，就如此恶魔天性，长大还得了？孩子的母亲言语尖利起来，指着那男子说，你是不是父亲，懂不懂得爱护孩子？孩子父亲也卷起袖子，想捍卫儿子的尊严。旁边的乘客及时叫来了乘警，双方坚持对方道歉，各自觉得冤屈。列车员最后劝服那对父母把大哭大闹的孩子安顿到车厢尽头的空位。

　　我和儿子与大部分乘客一样，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场闹剧，心情大不爽。好在到温州的行程只有２个小时。临下车前，那对父母还坚持对乘警说，要那中年男子一起到派出所立案，他们担心孩子受了惊吓。

　　做父母真的是一桩任重道远的苦差，要管温饱，要教知识，还要习礼数。想起小时候父母忙生计，平时没时间管教我们，每日的饭点便是“做规矩”的时刻，不许说话，不许跷二郎腿，不许在菜盘子里翻翻拣拣。他们也许没“教养”的意识，只是觉得一个人活着，不能让周围的人不舒服。小时调皮，顽劣，甚至粗鄙，我们看作是孩子天性，可是教养、礼貌，又全是小事情，必须从小修炼才行。

　　在我看来，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只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偶尔为之的姿态，芸芸众生，还是低调行事为好。但愿那个孩子早点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单为自己而存在的，懂礼貌是先悦人再悦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