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清水，一把遮阳伞，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挥竿抛线，是多么美好的享受。

　　◎昱汀

　　现在野生鱼类资源十分稀缺，有些种群已经变得非常小众。个中原因有自然环境的改变，也有人为的过度捕捞，另外钓鱼技术的提高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但天下钓鱼人总喜欢为自己开脱，认为只要不电不网，鱼靠钓是钓不光的。其实呢，鱼是钓得光的。尤其是台钓技术的普及和推广，让钓客也成了生态杀手。试想，如果一条河里有一万尾鱼，一个台钓高手在某个鱼汛季节，一天钓几十尾甚至上百尾不是难事，一条河只要有10个高手钓鱼，一天就是近千尾，十天就可以搞光，钓界高手们戏称这叫“清塘”。全宁波的台钓高手成千上万，听说哪里有鱼，就一拥而上，宁波钓客就这样先是“清”了市区周边的鱼，然后去略为偏远之地，咸祥大嵩梅山六横，甚至台州以远。这些地方的人们因为海产丰富，以前并不看重淡水鱼，所以淡水鱼类相对较多。但现在宁波的钓客和吃客普遍认为，咸淡水交汇处的鱼更好吃，所以就更喜欢去上述地点钓鱼了，以致当地人都怕宁波钓客光顾。

　　其实，许多种类的鱼自生能力是很强的。只要有几条鱼艰难地生存下来，产出一堆籽，就是几十万粒，孵化出来就是成千上万的鱼。可存活下来并长至成年的，就少而又少了。所以，鱼会越钓越小，直至没有。因为钓捕的原因，人为逼迫着鱼儿加快繁殖，哪怕是小鱼，也被逼着“早早孕”，以保持种群的繁衍。这种现象在野生鲫鱼身上表现得很充分。现在宁波有些河塘里，只出产“麻将”鲫，这是因为，小鱼的妈妈就只有麻将大小，其子体成长就会很慢，成了更小的小“麻将”。

　　但今天我要说的主角不是鲫鱼，而是宁波的鲴鱼。

　　鲴鱼是种什么鱼

　　所有的鲴鱼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嘴巴都是朝下的，这说明鲴鱼是一种底栖类鱼种，多以底层藻类和动植物碎屑为食。在宁波常见的鲴有三种：黄尾鲴、圆吻鲴和银鲴，尤以黄尾鲴和圆吻鲴居多。钓鱼人常把鲴鱼和餐白条弄混，以为是同一种鱼的不同分类。圆吻鲴有一个别称叫作“棍子餐鱼”，它们和餐白条大不一样，最明显的区分是嘴巴，餐白条是朝上的，圆吻鲴是朝下的。圆吻鲴因为总是啃地皮，又被称作“老鼠鱼”；因为经常在清水底层上下翻动，还有一个很美好的名字“月亮鱼”。余姚人的叫法是比较正确的———“密鲴”。只是因为发音问题，常被读作“灭付”。宁波较多见的还有黄尾鲴，宁波人称作“黄尾巴”，体型漂亮，又有亮黄色，非常好认，所以不会认错。还有一种叫“洋花鱼”的，也长着朝下的嘴巴，体色有点桃花红，身上有黑色的小斑点，肉厚而细密，应该也是一种鲴，但不知学名，我只是在东钱湖和牟山湖有少量钓获。

　　鲴鱼平时喜生活于江河干支流水域，对水质要求颇高，到了产卵季节，有一定的短距离洄游现象，上溯至适合条件的场所进行集群产卵。至秋季，有一部分群体进入干流附属的湖泊或支流中索饵育肥，冬季则又返回干流水深的潭穴中越冬。因此，这种鱼在春夏秋三季都可以钓到。在宁波的鲴鱼分布也很有特色，纯以我们钓的鱼获分析，余姚山区水库里多出圆吻鲴，而鄞州东钱湖、横溪水库等地多出黄尾鲴。我在出黄尾鲴的地方钓上过圆吻鲴，却没有在余姚的几个水库里上过黄尾巴。

　　早前，在余姚江里也曾钓上过黄尾鲴和圆吻鲴，但现在基本没有钓获，钓鱼也必须往水库走了，于是，我只有选择———

　　扛根鱼竿进山

　　因为钓鱼，基本熟悉了余姚的几个水库：陆埠水库、车厩水库、双溪口水库等。开始我和周君、吴桑是在陆埠水库钓圆吻鲴的，那时的陆埠水库路还没有修好，我们从一侧高高的山坡下爬下去，几块突起的巨大岩石下，是向水面过渡的一个缓坡，我们常在那儿找好钓点，支好台钓设备。因为山路艰险，有一次吴桑和我差点遇了险。那是一个雨天，我们开着越野车，转入山道一会儿，就遇上前面山体滑坡，我们赶快调回头开，结果就在回头的路上，刚才进来还顺畅的一条路，已经被几块巨石封堵住了，我们进退不得，偏偏车又停在一块有断裂纹的坡上无处可移，所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真是险到家了，我们只好弃车步行逃出生天。 

　　但也正因为险，因为有岩壁断石，少有人光顾，让我们的垂钓惊喜不断。密鲴就喜欢在石头堆里翻滚找饵。密鲴是素食主义者，食物以水中的藻类为主，而水中有石块的地方往往有大量的青苔，是密鲴最爱的食物。所以，在垂钓时，只要找有石块的钓位下竿，必有收获，水中石头越大，鱼也就越大。密鲴还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某个特定的乱石区域，常常是一个鱼群部落，另一部落的鱼来了，就会发生冲突，直至把对方赶出领地。所以，钓鲴鱼必须经常找新的没人光顾的钓位。我们所处的地方，就符合这几个特点。 

　　台钓是钓密鲴最好的方式，尤其是用３米６的竿，挂无倒刺的双钩，起鱼轻快，卸鱼方便。当我们用香糠打好窝子，一会儿功夫，就聚拢了成群的密鲴，开始疯狂索饵。开始时，我们总是掌握不好鲴的吃口，习惯用钓鲫鱼的漂相去起鱼，结果常常空竿。吴桑虽然是位路亚钓鱼大师，但刚钓密鲴时，竟然频频在水下与密鲴发生“撞车”事件，意外挂上来的鱼竟然会比钓上来的多。可见水下有多大的一群。后来，我们在实践中发现，钓这种急性子的猛鱼，钓者必须是慢性子，要让子弹飞一会儿，要让鱼儿多吃一会儿。每次投料打窝时，必须是小窝，两团香糠就足够了，然后是勤补窝，否则这些性急的家伙吃饱就游走了。补窝也是少少投料，动静大点倒还不怕。因为密鲴没有鲫、鲤那样“滑口”，胆大心不细。密鲴更喜欢的是腥饵，最好加点藻类饵，现在还有了几种专钓鲴鱼的商品饵料。但钓鱼也是件有情调的事，我就喜欢坚持用香饵，似乎密鲴也挺喜欢的。这充分证明水里有鱼是第一位的，水情天气地域是第二位的，诱饵是第三位的，上鱼技术只能是第四位的了。钓鲴的上鱼技术受制于它的嘴，由于鲴的嘴角朝下，是上嘴唇先碰到子线，所以，鱼还没吃进饵，浮漂总是先动，你要是贸然一提，常常打空。你需要做的是，把浮漂调钝，在风大的时候甚至采用跑铅；把钩子调小，让密鲴那性感的小嘴吃得进，把节奏放慢，让密鲴多吃一会。看浮漂上顶后下顿起竿是最好的漂相，其次是浮漂上顶后一个停顿，最差劲是加速下滑，这种常和小鱼的咬口混淆。总之密鲴是个慢半拍的鱼种，你只要抓住一个上鱼节奏，一小时下来，钓上的鱼就很多了。 

　　钓鲴鱼的愉悦感主要是中鱼后的那种冲击力，让人十分受用，尤其是大个头的鱼。我们在余姚陆埠水库钓获的鱼体不算大，约二三两左右。而在鄞州的皎口水库，常可钓起一斤左右的，我朋友甚至钓起过３斤重的大密鲴。有一段时间，我们在车厩水库钓鲴鱼，５月钓起的鱼是二三两的，及至秋天，越钓越小，上的鱼大多只有手指长了，而且是小手指。罪过呀，以至我这个爱吃鱼的人，也不忍心再钓了，坚决放生！

　　哥钓的是风景

　　钓鱼有竞技钓和休闲钓之分，目的很不相同。竞技钓者为的是竞技比赛，是一种体育活动，上鱼有所谓，吃鱼无所谓。休闲钓者为的是休闲，吃也是目的之一，哪怕自己不爱吃鱼，也可以给左邻右舍分自己的鱼获。竞技钓的常看不上休闲钓的，说鱼是人类朋友，要爱护鱼类。我觉得这稍微有那么一点“作”。你要是爱她，又何必伤害她？见过亲嘴为乐的，哪有以用钩扎嘴为乐的爱法？是不？

　　但是，只要钓鱼不纯粹是为了鱼获，你就会发现自然是那么美。我们常去的双溪口水库，人称浙东小九寨，山明水秀，风光旖旎。在陆埠水库，我们有时在钓获后，会支起一个野营炉，烧开一壶湖水，然后把钓上来的鱼放下去，放点清盐煮汤，或者用酱油蒸蒸，就着白米饭，鲜美无比。兴致高的话，还可以摘上一把鲜红的覆盆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真是餐后极品。最美丽的，是车厩水库边的滩地上，长着成片的“糯米青”，一到５月，细细的枝条上开出成片的黄花，成群的野蜂嗡嗡飞舞。在暖暖的阳光下，我竟然常有阵阵的乡愁袭来，这儿太像我运河边的老家了。每次在夕阳下收竿，我都有无限惆怅，想着下周要再来尽兴。

　　眼下我已基本放弃台钓了。但那真的是一种美好的感受。一泓清水，一座平台，一把遮阳伞，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挥竿抛线，提钩起鱼，是多么美好的享受。

　　不说吃鱼有点难受。活的鲴鱼很鲜美，红烧或用酱油蒸都不错。鲴鱼很耐活，只要有水，一小时内基本可以活着运回家。但鲴鱼一旦死了，肚皮腐败得很快，颇类海里的马鲛鱼，也许是吃多了藻类和腐殖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