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涵

　　我常去小区后的那个村子散步，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半百老先生。他曾和我闲话起他的家史：据记，已传两百多年，十三代人，没出过大人物；枝不繁，叶不茂，族亲间除年节、婚丧、寿诞，没别的往来；麻烦从没断过，特别在非常时期，全赖祖宗积德，总得人相助，大多有惊无险，更有度过困难之后，才被告知原来有这么个麻烦。所以几代人大钱没有，小钱有，日子都过得滋润。

　　这些贵人是些什么人？是曾受惠于老先生家的人及他们后人。想起清代状元姚秋农的一句话：“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说得真好，毫无头巾气，且韵味十足。

　　老先生这一脉又做了些什么善事呢？他说，第一，绝不干损人之事；第二，常行举手之劳；第三，多做雪中送炭之人。

　　守好本分就算积德，原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可惜被“人不为己”驱使着干尽作践子孙的勾当。人家发起狠来，不仅要治你，还会牵累你后代，以致几代子孙蒙难寡助，没有出头日。大部分“帮人”不会伤及财力、人力，但举手之劳亦是劳，且付出后，又想有回报。这就成了交易，一清百了。锦上添花谁不能，难得是饥时一碗饭。见人家突然落魄了，便要断绝往来，甚至落井下石。比如借钱，明明有颇多闲置储蓄，几千的救命钱也不肯，心想我要借了他，他还还得出？更有理直气壮的：我的钱凭什么借给他？老先生也说了自家的借钱事，在亲友最缺钱时，如果那人有人品，有信誉，他们会悄悄送去，借期久点没关系，一旦借了人家，从不去逼债。

　　良言是别人的，善行是人家的。我拿来学习。当然，我家也立有一项积口德的规矩。

　　妈妈这一生没说过刻薄话，特别和钱挂钩的冷嘲热讽的话绝对不说。有些人手头稍有几个钱就不得了了，动辄摆一副“我在上”的样子，言语间弄得人尴尬。她告诫我一定要以礼待人，以诚待人。尊敬人也是一种善德。落魄时候，记得尊敬自己；得意时候，也不忘尊敬别人。因为人生是起起落落，家族走势也是这样。

　　一个家族得以百年长存，千年延续，不在人丁兴旺，家财万贯，而在广结善缘。积德是为善果，意图虽功利化，倘能一辈子恪守，任谁都会竖起拇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