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 有一次,小朋友没有交作业,知道以后怒不可遏,下班回家气势汹汹地责问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完,还觉得不解气,想想孩子怎么能够这么顽劣,小小年纪就开始不做作业。他呜呜呜地哭了很久,抬起头来抽抽噎噎地举着本子说:妈妈,我做了的,我真的是忘带了。后来仔细想了想,好像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可是为什么我第一时间就认定了他没有做作业,大概是因为我遇到过太多喊着忘记带其实没有做的学生。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的开始讲了一个叫陈清扬的人,人家都说她是破鞋,她觉得很愤怒,因为她的男人虽然进了监狱一年多,可是她并没有偷汉。主人公告诉她,之所以人们认为你是破鞋,是因为结了婚的女人不偷汉,就该面色黝黑,乳房下垂,而她面容白净,前凸后翘,所以大家都一致认定她偷了汉。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她是否偷汉再决定要不要管她叫破鞋,她倒有义务向别人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偷汉。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们有时判断一个人,标准是世俗的偏见。出狱的犯人脸上永远刻着犯罪两个字,《肖申克的救赎》里,老布最后无法活在外面自由的世界,选择自杀,他的自杀里,也有别人歧视目光的一把刀。对这些人来说,人家已经把黑暗的标签牢牢地贴在了他们的额头上。古代流行给犯人黥面,施加于身体明显部位,无法掩饰,比起发配边疆做苦役,这是更重的刑罚,它跟随你一辈子,到处告诉别人你再也不可能悔改。你应该是这样的人,你就一定是这样的人,万一不是,你得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而别人给你下定义,只需要三秒钟。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事多了,就成了不成文的习惯,它变得很合理,仿佛天生就如此。我们怀疑偷钱的总是家里最穷的人,出轨的总是看起来风骚的人,脏兮兮的民工看起来就很危险?所有偏见,都叫我们不负责任地丢掉了自己思维的过程,盲目追随了他人的愚昧。我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双眼睛,是要我们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黑白,即使是黑乎乎的乌骨鸡,里面的肉也是白色。看清楚,才是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