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安

　　去年国庆节期间，我从上海坐飞机到纽约，十多个小时的航程有些无聊，就随便翻翻随身带来的几本书，无意中看到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一篇美文《飞机上的睡美人》。此文写的是马尔克斯在飞机上和一个安第斯山姑娘的一次“艳遇”。那是一次旅行，马尔克斯在戴高乐机场排队前往纽约的候机大厅里与一位安第斯山姑娘相遇，后来两人又在机舱里相邻而坐。那姑娘真是美丽动人，细嫩的麦色肌肤，绿宝石的杏眼，长达腰际的黑色直发，脚步犹如母豹式的轻盈。这是作者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虽然这种“艳遇”不是人人都会遇到，但旅途中谁又能说得准呢？当我结束纽约的旅行，乘美联航ＵＡ３３７１航班前往加拿大多伦多的途中就遇到过一次。

　　我是早上８点多钟从华盛顿机场登上一架小飞机到多伦多的。那架小飞机好像只有六七十个座位，是我坐过的最小的飞机。空姐是一个美国黑人，二十七、八岁模样，黑黝黝的脸，身材匀称，对人总是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显得十分优雅。当她为我们倒水和饮料时，脸上就会垂下一绺柳丝般的头发，她也不去理它，任其自然，没有一点刻意。起先，我以为还有其他空姐，但后来当我确定只有她一人时，觉得有些好奇，难道一架飞机就像以前的公共汽车，一个开车，一个卖票？

　　华盛顿机场到多伦多不远，一个半小时，中途不供应中餐，但供应饮料。几十人全由一人服务，似乎有些紧张，但她非常从容，迈着小碎步，来来回回在狭小的走道里奔走，为我们倒饮料，加冰块，没有一点紊乱和失态。加冰块时，她先把盒子里的碎冰摇一摇，然后熟练地用铲子铲起冰块，冰块就会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这声音在飞机的嗡嗡声中尤其特别，好像一种打击乐伴奏，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从飞机起飞到降落，她不停地工作着，几乎没有空闲休息。她做得如此专业，精力如此充沛，效率如此之高，是我见过的空姐中最好最美的。虽然语言不通，我们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但她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想要的服务。这样的服务使语言变得多余。当然，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不忘向她说一声：“谢谢”。

　　飞机很快就到达多伦多机场，我们走出机舱，与空姐告别。她站在机舱门口优雅地微笑着，精神依然饱满，黑黝黝的脸上又露出白亮的牙齿。她笑得那样自然，就像窗外多伦多清新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我一边与她“再见”，一边又想起马尔克斯的美文《飞机上的睡美人》。这次旅行何尝不是一次“艳遇”呢？所不同的是，马尔克斯遇到的是飞机上的睡美人，而我遇到的却是飞机上的黑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