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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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7月0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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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杨梅的“寿头舅公”

  □王飞虹

  

  又到杨梅上市时节,我想到的第一件美事自然是吃杨梅,同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年年挑着杨梅来的“寿头舅公”。

  孩提时,每到杨梅上市时节,奶奶的一句“寿头舅公要送杨梅来咧”,总会成为我与弟弟最大的期盼。

  那时候,我们只知道叫他一声“寿头舅公”,却根本不清楚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具体住在哪里,而年年还牢记他,可能更多是因为垂涎于他的杨梅:又圆又大,又紫又甜,咬一口满嘴汁水,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无与伦比。

  印象中的“寿头舅公”大概60开外,整个人黑瘦,背略驼,平时神情木讷,言语更是少得可怜,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大而眼眶略内凹,瞧人时黑眼珠定定的,阴森森的目光常让我与弟弟心里直发毛。

  那天放完学,刚一踏进家门(我家与爷爷奶奶分住在前后半间),我一眼就瞥见外间靠墙的高背竹椅上直愣愣地坐着个人:神情木讷,不言不语,森然的眼神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一副北京猿人模样,不由得让我内心一阵激灵,正是“寿头舅公”!灶间一角果然放着两饭篮杨梅,我刚想伸手抓几颗尝尝,却被一旁的奶奶厉声呵止,她一边不停唠叨着什么,一边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晚饭。爷爷在外间边吸烟,边与“寿头舅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晚饭时,我与弟弟照例在爷爷奶奶处蹭饭,一向节俭的奶奶自然多做了几个菜,爷爷与“寿头舅公”都不擅饮酒,要是他们乘兴多喝了一杯,奶奶定会于饭后唠叨个没完没了的。饭桌上自然也会放一大碗杨梅以作下酒用,可我与弟弟一端起饭碗,就你一颗我一颗地把杨梅直接当作下饭菜了。不等爷爷与“寿头舅公”半杯酒下肚,一大碗杨梅早变成饭桌上的一堆杨梅核了,奶奶不得已再盛上一大碗,专门放在爷爷与“寿头舅公”两人面前,而我与弟弟自然免不了当场遭奶奶一顿数落。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发现杨梅已被妈妈晾在两个大竹匾里,就放在爷爷的睡间内。我偷偷溜进去,抓了一大把塞入嘴里,顺手挑了几颗大的,就晒在自己睡间的窗台上,就想着利用太阳晒杨梅干来吃。等放学回家一瞧,那几颗杨梅几乎还是老样子,忍不住嘴馋,就先吃了两颗。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那剩下的几颗杨梅还是没有变成杨梅干,于是,它们最终又都一颗一颗溜进我肚子里了。

  住了三四天后,“寿头舅公”要回去了,临走前,爷爷奶奶大多会送他些东西,无非就是一件衣服一双鞋子之类,妈妈通常也会招待他吃一顿饭。此时,我才从爷爷奶奶口中得知,原来“寿头舅公”是个孤老头,就住在掌起的洪(家)魏(家)一带,家里自留山种了十几棵杨梅,每当杨梅熟时,就步行20几里路来送杨梅。他跟奶奶沾点亲,可每次他来,奶奶总是有些嫌他邋遢,于是,我不免对他心生几分同情。临别时“寿头舅公”对我微微咧嘴一笑,眼中竟多了几丝温情,但仍没有说话。

  随后几天,大家在闲聊之时,边吃杨梅边提及“寿头舅公”,随着最后一颗杨梅吃完,“寿头舅公”也就慢慢被淡忘了。偶尔在过年时,“寿头舅公”也会来小住几日,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整齐一新,新的黑棉帽,新的蓝棉袄,新的黑棉鞋,这些大多是人家送他的。接下来几天中,爷爷带着他去看看戏,听听书,回来时,我总能见他多了几分乐呵神情,脸上居然也显现出几分柔柔的笑意,那么灿烂而可爱!

  随着奶奶爷爷的相继过世,“寿头舅公”也逐渐失去了联系,更不会挑着担子走着来送杨梅了。

  尽管至今,每年到杨梅上市时节,杨梅常常吃,但细细品尝后,我总觉得不如“寿头舅公”送来的那样好吃:又圆又大,又紫又甜。而恍惚间,耳边似传来奶奶“寿头舅公要送杨梅来咧”这句话以及她絮絮地唠叨声,在灶间,我与弟弟仍在贪婪地一颗接一颗地偷吃着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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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