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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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7月0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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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栀子花

  □吴亚原

  

  母亲喜欢栀子花。步入晚年的母亲不言善谈,花开时节,总会搬把椅子,静静地坐在家门口,盯着叶如翡翠、瓣若白玉的栀子花,目光平和温柔,鼻翼不时抽动。那个时日,我去看望父母,离别时,母亲会精心挑选,摘一捧白里带绿的花蕾和几许绽放的花朵,看我吻着芬芳作别,母亲的眼神里全是满足。

  十年前,老家拆迁,入住新房,母亲不时地望向窗外,院中的草绿树盛,风光无限,但从母亲的目光里,我读出了失落。弟弟说,每天清晨,母亲迈着蹒跚脚步,立于小区的大门,眺望老家遗址。有一次,午饭时分,找不到母亲,弟弟跑向旧址,断壁残垣中,一树栀子花开得正闹,阳光下,满头银丝的母亲坐在石凳子上,一脸的幸福平和。

  为此,儿女们商量,干脆把旧址上的栀子花树迁移到新家窗前,以解母亲的思念之苦。说干就干,弟弟拿来工具,选址挖坑,将树移栽到新居窗外。从此,母亲坐在房里,关注花开花落。不幸的是,父亲得了重症,花木似有灵性,渐渐地枯萎,母亲坐在窗前讷讷:怎么一天不如一天,叶子落了……母亲心有预感,怕是父亲迈不过这道坎,这棵树,可是父亲亲手栽种的呀。这一年,父亲离开了人世,母亲形单影只,每每伤心不已,六年后也随父亲而去。

  母亲对栀子花的情节,令我唏嘘,每当闻到栀子花的芳香,就会忆起我亲爱的母亲。栀子花,乡人称为玉荷花,应是以其形象命名的吧。说到底,栀子花确实有点像荷花,前者生长在屋前院后,馥郁浓香,令过往行人无不驻足赞叹;后者则悠闲在池塘湖畔,有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美誉。栀子花如小家碧玉,虽无荷花之大气,却以最美的形象为春日画上完美的句号,用娇俏的姿态迎接夏的到来。就如我母亲那样,平凡而不伟大,低微而不失善良,为儿女日夜操劳,默默地奉献着一切。

  终其母亲一生,虽没远大的理想,更无雄心壮志,但其善良的品德、吃苦耐劳的精神,足够让儿女们享用一生。母亲处事极有分寸,细心且不张扬,诚实又显智慧。母亲心地善良,嘴巴紧实,从不东家长西家短的搬弄是非,因而邻居们碰到烦心事,总爱找她倾诉,母亲总是侧耳聆听,挚言劝慰。

  母亲大字不识半个,却送孩子们上学。从我记事起,母亲对我们姐弟,从没棍棒相加,即使骂,也是轻风细雨,不像别的妈妈,喉咙胖得要命。因而,村里的女孩羡慕我有明事理的妈妈、知书达理的爸爸。少年时光,我没受一点委屈,像城里孩子那样,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从没落下一次,招来同学们善意的忌妒。在艰辛的岁月里,会持家的母亲养一头母猪,产下猪崽,换钱贴补生活。又在家里后房,挖了个地窖,采用自家地里雪菜,腌制可口的咸菜,挑到镇上卖,孩子们的学习用品也就有了,而母亲却舍不得给自己添置一身像样的衣服。

  母亲无闲余时光,农忙时,她带领同村的妇女顶着烈日晒稻谷。闲时,忙完家务,精心编织金丝草帽。母亲见缝插针,加上夜间作业,一月下来也能进账十几二十元,在当时,这是一笔大数目,黄鱼每斤才售三毛多,猪肉七毛钱一斤,城里工人最高月薪也就五六十元。多少次,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疲惫的背影;多少次,孩子们抹着嘴巴离开饭桌,母亲就着剩羹冷饭填充肚子。

  母亲经常变着法子给儿女们做吃的,逢年过节,家中不缺时令的点心。那个时期的我,一年到头都有盼头:过年的汤圆,咬一口满口留香,连心都是甜丝丝的;清明的青团,采自田野的艾叶,加入糯米粉揉搓,再上锅蒸,那味道至今未曾忘记。立夏的茶叶蛋,装在丝线编织的蛋套里,挂在脖子上,臭美得不行;端午裹粽子,在灶上文火煮上一宵,翌日,香气绕梁,馋得我直噎口水。有情调的母亲,找出边角绸缎,做成精巧的香袋,挂在蚊帐里,让我美美地香上一个夏天。

  往事,唤醒童年的记忆。母亲的善良平和、通情达理,告诉我要以平常之心,活出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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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