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那一晚，儿子言行反常。我洗碗，他接盘；我喝茶，他递壶……少见的殷勤。

　　我上床，他躺在身边，望着天花板，发呆。

　　今晚怎么啦，为明天小镇之行？

　　是啊，你独去小镇呢，你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

　　公交车去，公交车回，有什么危险呢？

　　嘿，还说坐公交车不险。去奥克松斯小镇的迷路不就是坐公交车去的吗？迷路是一险，还有……儿子掰起手指，连连说险。坐７点多的车，抵蒙特弗尔朗莱沙托镇（简称蒙特镇）不用半小时。冬季八点半，天才亮透。黑咕隆咚的小镇，一个人，险。小镇的西边是森林，常有野生动物出没，万一来头猪，也险。我老师在小镇出车祸，是野狗撞的，危险吧。法国的有些小镇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怎么求助？还有通往小镇的公交线，有些是来回线路不同，有些是来回站点不同，从没坐过的线路，让人难辨方向，你人生地不熟，又不会法语，怎么与人沟通。上次是“家乐福”救你，蒙特镇没有，再迷路咋办？明天还是别去了，否则太危险。

　　在贝桑松办好公交月卡，我拟定了小镇的探索之行。贝城公共交通分有轨电车与汽车两种（出租车例外），自１至９４路，有５２条线来往于全城的街道与乡村，其中０－２字头的小数字线路为城区线，３－９字头的大数字线路开往乡镇。与家乡的公交车不同的是，每个公交站台皆贴有公交车停靠本站的时刻表。这样，我持时刻表，坐公交看小镇。不幸的是去奥克松斯小镇，竟像走进迷宫似的迷了路。小镇居民少，街头行人更少，好不容易遇上一位，却因语言不通，问路无果。站在路口询问司机，像家乡驾车族不识公交线路那样，男的抑或女的，皆不知时刻表所标的公交站点。后问到一对母子，亦不知公交站。幸亏想到公交线沿途的“家乐福”超市，用洋泾浜的音调反复说着“家乐福、家乐福”一词才遇上“知音”。母子俩将我送到超市的停车场。

　　孰料，儿子竟会借此说险。探索之行被如此“吓唬”，仿佛真变为探“险”之行。

　　去乡镇的公交站时刻表，有些时间后印有红色的电话听筒符号。人在旅途，真的吃一堑长一智。迷路后，研究时刻表才知此符号是公交车的预约服务标志。

　　何为公交车预约？去蒙特镇探个究竟。行前，写好中法文纸条去公交公司。一位戴眼镜的金发姑娘替我约定明天７点２５分去蒙特镇。致谢时，这位金发女郎又在时刻表上的预定时间画上两个圈，一圈是去的时间，一圈是来的时间。空白处写下“请坐一辆小公共汽车”的提醒。

　　翌日，在米可波罗候车，３号站台没他人。约７点２０，驶来亮着“ＴＡＸＩ”灯的菲亚特。小公共汽车是辆出租车？没容想明白，司机摇下车窗，问是“ＷＡＮＧ”？继而司机递给一张Ａ４纸。浏览这纸，上印１６项内容。第六项是我的姓名，始发时间、始发地、目的地。司机打开车门，我坐上副驾驶座，指指计价器，没开口，司机连说“ＮＯ”，我递去公交卡。司机刷卡验证时，后排右门被一小伙子拉开。其与司机对话，递上公交卡。司机验卡。司机打电话……话音刚落，车的发动机响了。在“Ｃａｓｓｉｎ”站，一女士上车。之后，小公交汽车载着三乘客，一路南行。

　　窗外的景色不是丛林，就是田野。于丛林与田野间，偶有民居。左窗外的天际渐渐发白。一路向南，不见野生动物出没标志。十余分钟后，小伙子下车。莫约又行驶几公里，女士下车。车，越往南，道路两旁的腹地越大。驶过一大片缓坡的草地，一群花纹荷兰牛从车窗掠过……探“险”之行就在如此的晨色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