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海 在各种困难面前,我快要放弃了 过了几天,当我去上第二堂课的时候,第一个问题就来了———时间太赶。我一般五点下班,回家洗澡吃饭,就要马不停蹄地出门了。为了这支舞龙队而赶时间的,不止我一个,大家都这样,许多人还是从宁波下班坐公交车过来的。但就算这样,规定时间六点半,大家还是很准时地到了。 等大家休息得差不多,要训练的时候,没想到问题又来了。聋协副主席告诉我说,刚才他忘了,一个队员最近厂里忙,晚上要加班,今天缺课了。他请假的时候,他的老板反问他:是舞龙重要,还是赚钱重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曾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记得前几天,为了这支舞龙队,我向老板请假,他就说过类似的话。他问我:“你搞这个有意义吗?没意义就别去了。”我知道他指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支舞龙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吧? 假如说请假难的问题,我还能接受的话,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点让我措手不及了。过了几天,当我去教第三课的时候,聋协主席说今天有两个队员因伤病原因退出了,他们都说舞龙训练强度太大,令他们的旧伤复发了。对此我能理解,也尊重他们的选择,但这么突然,还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现在,加上前两天新招的两个队员,算上我这个教练,这支舞龙队再少一个人就舞不起来了。 当晚,我就在聋哑人QQ群里发话了,说:“这支舞龙队想成功,关键还得靠大家。许多时候,一个人想做好一件事,激情帮不了他多少忙,只有坚持下来的人,才能到达他心中所向往的地方。”“心有所往,就无人可挡”,这是我想告诉他们的。他们听了,纷纷点赞。但点赞归点赞,好像仍然没人响应说要过来。 庆幸的是,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局面因聋协主席的领导能力,以及聋哑人的支持,很快得到了解决。聋协主席用自己的人脉与关系,又帮我招了一些愿意来舞龙的队员,以至于后来我都有了挑人选的余地。 之后几天,舞龙渐渐步入正轨,但我也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舞龙毕竟不像篮球与羽毛球,可以凭一己之力,就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舞好它需要每个队员的配合和默契。而默契对于聋哑人而言,恰恰是最缺失的。因为在表演的时候,他们无法用语言及时感知对方的想法,在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无法用语言提醒对方。 当时我也发现:教他们舞龙,最大的问题还是交流。每有一个小问题,我总要不停地打断他们,再一个个告诉他们,或者亲自用身体边做示范边比画。换教的是正常人,这往往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因此,在教学过程中,为此投下的精力在十倍甚至二十倍地放大。有时候,我习惯性地将嗓子喊哑了,想让他们中途停下来都很难。因为训练中我打出的暂停手势,他们往往无暇顾及。等我抱头蹲在地上,他们才发现自己出错了。为此,我时常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除了这些,还有个问题来自我自己。因为在当时,我身上还有伤,每次训练一结束,都会气喘吁吁,头晕目眩,满头是汗。在这个队伍里,虽然我既当教练,又当演员(龙珠),但和别的舞龙教练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因为在舞“八字龙”这样高强度动作时,我往往力不从心,也没法用身体亲自做示范。大多时候,他们只能自己练,我在一旁指导,或者抓着龙头的手一起练,以便帮他们尽快找到感觉。唯一的一次代练,我还把自己的腰弄伤了。每次受伤,或者身体有不适感,我就会想到那个医嘱,它就像一个附了我身体的魔鬼,时刻让我提心吊胆。 那几个晚上,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教好他们?虽然许多问题得到解决,许多事正在好转,但有时遇到的一些事,还是会让我感到一些挫败感。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还是教这支舞龙队本身就隐藏着许多困难。几个问题反复在我的脑中纠结着,纠结着……找不到答案。 哑语与摸索出来的教学方法 为了尽快从这个泥沼中爬出来,我开始了深度思考,毕竟许多事,不是靠一味坚持就能成功的。 为了适应这个教学过程,我开始研究新的教学方法,以及自学起了手语。因为我觉得,假如我想教好他们,这两个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不然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直接放弃了。 之后,因教他们的时间长了,我也渐渐摸索出了一套方法。关于舞龙训练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野蛮地打断他们,改叫一个聋哑人用手机或者摄像机先拍下来,等训练结束后,大家再坐在一起看。画面上存在的一些问题,比任何语言形容来得更准确,更直观。这也避免了因沟通问题造成的理解偏差,不再出现以前我讲那个,他们理解成那个,把他们搞得一头雾水,把我自己也搞蒙的情况。 看视频的时候,大家的心情是愉悦的。有时候他们自己看了,也哈哈大笑起来,前后队员相互指指点点,用手语交流着,分析问题出在哪,以后该怎么避免它。而那些常犯相同错误的,就要被大家一起“嘲笑”,甚至用肢体动作“羞辱”一番。大家用这种方法,让他加深印象。 而之前存在的沟通问题,现在也好多了。我除了在网上、书上学习了许多训练中经常要用到的手语,比如:暂停、加速度、再重做一遍、看我做示范等。在训练中,这些聋哑人也教了我不少手语。比如:用手背拍拍下巴,意思是等等。还有一部分专业性很强的手语,都是我自创的,也只有我们这支舞龙队的队员才能看懂它。 在这段最特殊的日子里,我和我的队员一样,在慢慢摸索中一起成长。假如这些都是技术层面的话,那接下来越来越紧张的训练,将是对他们身体的再一次考验与磨炼。当时我已不怕医生下的三年“魔咒”,怕只怕他们像训练第三天那样,一个个因训练强度太大而退出。这对于一支即将成熟起来的舞龙队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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