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昌

　　庭院墙隅、竹篱栅栏处有人喜欢种些凌霄、牵牛、五星什么的藤花，装点“半亩方田”。百折千绕，细藤嫩蔓，绿叶扶疏，风拂花漾，的确好看。而我呢，却别出心裁，总喜欢种几株丝瓜美点景，可吃可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清明过后，正是种秧草的季节，我总要从干老的丝瓜瓤中取出几颗黑色的瓜子，种到适合的墙角、花坛旮旯的泥土里，并小心翼翼地盖些细土和猪粪，等待它破土而出。过不了几天，淡黄色的小芽儿，顶着泥土，羞羞涩涩地，一丛一丛慢慢上伸。在春的气息里，在阳光的抚摸下，在泥土的养育中，由淡黄渐渐变成嫩绿，由一、两片小叶舒展放大，再放大。等长到尺把高，苗条的细腰已承受不了阔叶的重负，显得力不从心，这时它需要的是呵护与支撑。这时，主人绝不能袖手旁观，任其自然。必须拿根瘦长的竹竿或是其他的攀附物帮它引上正道，并指明前行的方向。丝瓜苗确实是很乖巧的，会很顺从地沿着你铺就的“空中索道”，一步一步往上缠爬。凭着它卷细的触须和不屈的攀爬精神步步高登。同时，它的主茎上会长出许多的杈枝来，那杈枝们在主茎的牵引下，并驾齐驱，纵向上升。看来，早先的“独上高楼”已容不下丝瓜一族了。主人又要开始着手为其营造它们所需要的“新村小区”。最好用竹木、铁丝之类的搭个凉棚，如果是沿着篱笆伸延，也要为它们添枝搭桥，提供方便。

　　高隆的凉棚，风拂光照，是丝蔓自由驰骋的极好空间。没多久，丝瓜枝叶葳蕤，占领整个棚顶，微风摇曳，绿色涌动盎然。有些顽皮的主儿，开始爬到更远的电线上去，表演走钢丝的杂技，也有些爬到二楼的不锈钢花架上去，耀武扬威，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接着长出小小的无数的花蕾，紧接着就要含苞欲放了。最后，绿色的细茎藤高举着千朵万朵黄色的喇叭，呼唤着四周的虫呀，雀呀。画一样的景，诗一样的韵，我仰望着，低吟着：你是一位绿色的天使，把心的喜翼，爱的微光，香的气息，蕊的芬芳，毫无保留地献给这无限风光。

　　夏天里，雌花，雄花一齐奔放，活力春青，在蜂蝶的牵媒中，开始蒂结爱情的小瓜。你看它，穿绿罗裙，戴小黄花，苗苗条条的身子，让人爱怜。站在一旁的孙女看着，扯着小喉，拍手唱起：“丝瓜丝瓜，棚上开花，棚下结瓜，花像喇叭，瓜像裤带……”唱得美，实景更美，不由得使我想起这样的丝瓜诗：“小心翼翼顺藤爬，倒挂篱沿吹喇叭。蝶舞蜂飞相唱和，黄花未谢现青瓜。”

　　清晨里，在徐徐的凉风中，那叶，那花，那稚嫩的瓜，携带着晨露，迎接从山那边露脸的第一束阳光；暮色下，在夕阳的余晖里，那蝶，那蜂，那喳喳的鸟儿，驮着收获，叽嗡着告别这黄绿的诱惑，它们似乎在说：“明天早来！”丝瓜棚下，端一把发红的竹椅，放一张小桌子，弄几只可口的菜儿，轻摇蒲扇，喝着小酒，由夫人酌陪，岂不是悠哉，乐哉，赛过神仙呀！即使你不会诗，也能哼上几句顺口溜来：“细雨细风细藤芽，嫩蔓嫩蕊嫩丝瓜。狂蜂浪蝶传花信，越墙穿篱嫁邻家……”

　　丝瓜是吃青春饭的主儿，是菜中美人，嫩嫩绿绿，苗苗条条，惹人喜欢。买丝瓜吃的都是“好色”之徒，一番挑拣，那些弯的，胖的，半老姨娘的，就没人要了，只好三文不当两文地贱卖了。不过，我是绝不去卖的，那些左邻右舍分摘分送还不够哩，他（她）们中或多或少也有看重“色相”的，挑下拿剩的丑货自己留着吃呗。丝瓜是菜中佼佼，生炒、煮汤、红烧都是一流的，色绿，味美，清凉可口。丝瓜炒蛋、炒肉都可以。若是煮汤，放些鸡蛋、鞭笋丝、西红柿、鲜毛豆什么的，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就这么着，丝瓜，它把自己挂在风中，年轻时，只顾一心一意向上爬，可是到老了，落得个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局面。老了，除了瓤子可以做洗碗布之外，就什么也不是了。不过，死去的丝瓜，被风吹干了，也用身子紧紧护住自己的种子，不让雨雪侵蚀而烂掉，不让鸟儿偷吃掉。待到山花烂漫时，它的“孩子”们光溜溜、一个接一个地从它破残的身子里漏出来，投进泥土的怀抱。

　　“太高了，摘不到，随它去吧。”妻在一旁不停地唠叨。是呀，它努力地爬高，原来是为了孩子。而我们呢，辛苦地工作拼搏，努力地向上爬，很大程度上，不也是为了孩子吗？

　　可敬的丝瓜，可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