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海 艰苦训练,但没有一个人喊累 因为训练的时候,已进入盛夏,而舞过龙的人都知道,夏天是不适合训练的。晚上天气再凉爽,大家舞了没多久,衣服还是都湿透了。到后来,毫不夸张地说,都可以拧出水来了。记得当年,我在村里舞龙,就有人因此在训练中突然中暑晕倒。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舞龙除了热,第二个考验就是身体。因为舞龙的时候,需要经常翻转腾挪,跑跳,做爆发性动作,发生个意外受伤、摔倒是常事。这对于这些聋哑人而言,就更难了。在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大家因为对动作不熟悉,队员之间相互配合又不够默契,快出问题时又无法及时用语言提醒,所以在过龙身、过杆跳时,很容易踩到龙身和杆子,更有甚者因此被绊倒。这样的苦头我就吃过,差点让自己摔成狗啃泥,一个踉跄后,当时就把我疼得龇牙咧嘴的。而这条龙的杆子,更是被他们踩断了三根,后来都是队员朱东海修好的。 而一支舞龙队里最辛苦、最累的,莫过于龙头(张斌)了。因为以前我当过龙头,所以我知道。在我当龙头的那几年里,每次训练,我都失眠。因为要记的动作太多,压力太大,出的汗太多,体力不断透支。两个多小时不间断地训练,能熬下来,是对自己毅力以及体能的一次考验。毕竟几年前,我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而他已是奔五的人了。当时,我不知道他能否坚持到最后,毕竟越练到后面,动作一多,在精神、记忆和体力的三重考验下,人是很容易崩溃的。而这个龙头,又是我千挑万选,好不容易带出来的。 而在舞龙动作当中,让人受皮肉之苦最多的,莫过于舞“八字龙”了。这个在舞龙中最招牌、最有气势,也最有视觉冲击力的动作,是我要求他们练习最多的。毕竟舞龙的看点就在此,这个动作又不是一朝一夕谁都能学会的。绝大多数队员因为练这个,手上起了许多水泡,疼得他们“嘶嘶”叫。这是学舞龙所必须要经历的一课。而龙头手上的一块皮,更是快掉了。这人挺爷们,咬咬牙,学我以前的样儿,把它给扯了下来。 就算这样,我原本预想的有人会退出,却没有发生,这也让我开始对他们有了敬佩之情。更让我高兴的是,每晚规定时间练到八点半,大多时候都练过头了,满头是汗的大家,没有一个人喊累,喊疼,喊着要提前回家。他们都知道我过来不容易,想多学一点再回家。 中途休息,大家就喷点太太团买的云南白药,或者贴一个创可贴就算完事了。有一晚,将近9点,我看夜空中已有电光在闪,示意他们该回家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训练时间到了。毕竟我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江北上培训课,而他们有的是坐公交车过来的,有的甚至是大老远从镇海骑自行车过来的。 回来的路上,天开始下起了暴雨,我的眼镜片糊了,路都有点看不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来了,是值得的。 无声的世界里也有欢声笑语 训练虽然艰苦,但也有许多值得让人开心的事。 每次休息,他们都喜欢开玩笑,说到开心处,就会用笔写在纸上告诉我。有时,我也问他们什么事这么好笑?他们起先不说,然后故意打手语告诉我。我看了似懂非懂,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时,作为长辈的仁杰叔就过来了。他先皱着眉头,咬着牙,然后用手指着我的脑袋,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贼嘎笨’啦!”边在纸上写道:“我们龙都学得差不多了,你哑语咋还没搞懂呢。” 关于这些聋哑人,大家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以为他们又聋又哑。每次我在群里聊天,说到聋哑人,他们都会“骂”我:“‘贼嘎笨’啦,都和你说了好几次了,我们是聋人,聋而不哑,哑只是因听不到而丧失发音功能的。”他们不承认自己哑,好似“哑”字又给他们添了一道伤疤。后来在他们面前,我就渐渐改口了。 记得队里郑国就会说几句简单的话,常常把我搞糊涂了。有时我明知是事实,却还要三番五次地问他:你是不是可以听到一点点呀?他总是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慌慌张张地摇头,好似在说他不是冒牌的。 这时他们又会说我“贼嘎笨”啦,道理不是以前和你说过了。因为聋哑新生儿早期接受专业的发音训练,大多是可以简单交流的。厉害的甚至可以看你的口型,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次送我手语书的聋人学生(高露露)过来,看我们舞龙训练。当时,他们又拿我开玩笑了,用手指着她,说:这小姑娘不错,热心,人也长得标致,让我可以追一下。腼腆的我,当时听了,脸像红油漆刷过一样。 有时候他们也很顽皮,像群没长大的孩子,打打闹闹,相互追逐着。一次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竟然把聋协主席给放倒在地,但他不恼,依旧与他们嬉闹着。搞得当时在一旁围观的我,也想疯一次了。 队里最最有趣,也是每天必会上演的一件事,就是仁杰叔与叶奶这对夫妻在休息时总喜欢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这时,我们都会很默契地表示对他们的“鄙视”。但其实,对于这对恩爱的夫妻,我们一直是很羡慕的。 这些开心的事,多少缓解了我们训练中的辛苦与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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