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人还未下车，耳闻汩汩声。

　　沿路踯躅，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大地上的树像画卷一样的宁静；天色阴沉，没有一只飞鸟从眼前掠过，地之寂，天之静，唯有流水不安宁，汩汩，汩汩地跑，吵了天地间的宁静。陌生小镇，阿马盖伊，一切皆不知，唯此涓涓细流，似乎熟稔。

　　渐行渐近，流水声像音乐厅的音符来自不同方向，马路左侧的田边水沟，涓涓流水像家乡的渠道，“打水机跑道向前进”，思绪掠过青涩年代的一幅画面，前者是天然沟壑，周边长满杂草，后者是石砌水渠，俗称三面光渠道。马路右侧石板路下是条暗渠，潺潺流水从脚板流淌而过，多想淌进这水流，犹如童年淌打水机跑道。怎么，汩汩声没了？探究之时，扭头发现石板路的一侧有条小河，潺潺渠水由此流入小河，河面正好是暗渠的直径。暗渠足有《悲惨世界》主人公冉阿让逃生的下水道那般大。

　　镜子一样的水面在此起了几道皱纹抑或几圈涡旋。河里有鱼，几尾小鱼摇头晃尾，吸吮着河滩的苔藓。小河向东流，河南有田园，有牧场；河北有田园，有民居。弯弯的小河绕村流，眼前的小河多像家乡曾经的朱家漕，那是外婆的故乡。儿时的我常随外婆去朱家漕，走过太外婆的坟，石砌渠道边的田间小路直通舅外公的家。进家前，外婆不是在屋前的渠埠头，就在屋后的河埠头洗濯。外婆让我们洗泥巴，我们却蹲在埠头石阶捉鱼虾。不知阿马盖伊的小河可有小虾？

　　Ｄ２６６公路两侧，是个带状分布的居民区，暗渠流水源于聚居区。这里的居民像鸟筑巢似住在面向公路的山坡丛林间，有些房屋周边有山塘，山塘大小不一，绿地间的溪坑连接着上下山塘，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情画意；有些房屋周边有溪流，道道溪流从山坡泻下，悄然无声。石子路面，溪水浸过，清见沙砾。一方铁栅，嵌在路面，蹲下探究，框有编号，栅内有流水，此通暗渠？不得而知。侧耳细听，叮叮声，咚咚声，汩汩声，滴嗒声，细的抑或粗的，清脆的抑或混浊的，仿佛进了水帘洞，只是分不清是溪水，是泉水，还是渠水？

　　踯躅探究，发现阿马盖伊民居大多庭院置有水缸，与家乡水缸接天落水一样，不同的是这里的水缸皆是塑料桶。塑料桶分方、圆两种，颜色也有白、蓝之分。白色长方体的塑料桶，１米高，１米多长，类似家乡的七石缸。蓝色圆桶，形似家乡缩小版的柴油桶，有点像家乡的青果缸。曾在一建材商店的露天仓库，见到堆叠的塑料桶，不知这特大加仑桶原是作大水缸，那不是成了法国的七石缸。塑料七石缸外罩细铁管加固，桶顶有两个直径不同的圆孔，接自屋檐下垂的水管。这水管家乡俗称水流，不知法国是否有类似的俗称。塑料七石缸一侧的上下各有一孔，上孔接溢水管，有的法国居民将溢水管接于塑料青果缸的上孔。这种接法，不是类似家乡的大缸接小缸的接法吗？下孔接排水管，直接通入排水道。

　　早先发现法国人的水缸是在蒙特弗尔朗莱沙托镇。后在法国东部的一些小镇庭院看到接水水缸，有的甚至是三五只塑料七石缸串连接水呢。在城区的一些庭院也有类似接水装置，天落水多用于浇花；城乡接合部的田园差不多是一屋一只接水桶，天落水自然用于植物的灌溉。涓涓细流归大地，此乃是法国人接落水的理念？

　　从一些拍摄的法国人接水装置与露天博物馆展示的十八世纪接水装置对比发现，接天落水的原理不曾改变，只是古代的水流接入石质的水槽，现代的水流接入塑料水缸的区别，法国人就是如此地坚守着。真正的坚守不是在最短时间的决定，而是在最长时间的行动，就像阿马盖伊的涓涓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