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波

　　凌晨时分，鼻子钻入一丝香、一缕甜，一阵胜过一阵，以为在做梦。早上醒来，推开窗：呵，院中的桂花树开花了！

　　昨日，还不见桂花树要开花的迹象，今早却一下子开了。桂花就是这样，每每于猝不及防中，给人以无比的惊喜。记得去年桂花在１０月１日开，今年是９月１７日开，差了１０多天。父亲说，植物的生长当按农历算。查日历，去年那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九，今年是农历八月十七，只隔两天。直叹花草树木有灵，能如此紧随节气的脚步。

　　江南人爱桂花，公园、路边、房前屋后，都有桂花树的身影。桂花开放的时节，那种汹涌而至的香，只凭鼻子，便可寻到花源。江南花树的香，除却栀子花，就算桂花浓郁，直将空气也染成浓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是李清照眼中的桂花，我深有同感。桂花并不太美，黄色的小花，四个花瓣，花瓣只有半粒米大，但它的花香像是一种无言表述又令人欣喜的爱，无论风雨、阴晴，一样香气扑鼻，躲也躲不开。因着桂花香，这个时节，每个人也变得特别温柔可亲。

　　我家的桂花树是在１６年前我们刚搬入这处房子时所栽，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它们。起初花开得稀，香也淡。不知从何时起，两树的树冠已连在一起，长成一道绿色的屏障，花也开得轰轰烈烈。此后，每当桂花开放之际，我就在庭院里赏花。人生是那么有限，花季又是如此美丽，每一场花开，我都不想错过，对于桂花，更是如此。

　　前几年，我会爬上移动木梯，摘取尚未开败的桂花，洗净后用纱布包好，撒几粒盐，挤出花汁，然后用白糖腌起来，制成一瓶瓶的糖桂花，或送人，或泡茶，或做点心，那种香甜妙不可言。放上两年都不变质。如今树高不能及，就不再做糖桂花了。

　　偌大的庭院，醉人的桂香，一下子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富有，不忍心独享，叫来了两位妹妹。为了不负桂花的美意，昨天刚扫过庭院，此刻我又重新清扫一遍。石桌上摆上茶具，几只苏月，开始喝茶、吃饼。三只玻璃杯，几枚绿茶，仿佛还缺点什么，小妹摘了几粒桂花，置于杯中。绿的叶，金的花，上下沉浮，相得益彰。那种香，那种甜，通过五官和每一个毛孔，波涛般涌入心田。两只狗摇着尾巴，一忽儿窜到桂花树下，一忽儿跑到石桌边，好不欢愉。都说狗鼻子灵，不知它们鼻中的花香是否比我们的更好闻？

　　在浓浓的桂花香中，突然想起同学霞来。前几天，在路边的一棵桂花树下，遇到散步的霞。第一次听她说起她的经历，叫人唏嘘不已：幼年时，因家庭成分的关系，被人歧视、捉弄，随家人吃尽苦头；年轻时，她在某一场招工考试中，被人顶了名，有苦无处说；人到中年，生一场大病后，带几个学生辅导功课，清苦度日。余暇时，学会了画画，好几个村庄都邀请她去画墙画。面对我的劝慰，她说：我的苦难，你不可能感同身受，苦难也是一种财富，它让我更珍惜生活。

　　人生的经历，无论平坦还是坎坷，都不是自己所能左右。不妨学那桂花，跟着时令的节拍，开出自己的精彩，发出自己的芳香。人生最好的状态，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