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厂 现在一些人对诸葛亮的非议很多,连“中国最虚伪的男人”这顶大帽子都扣上了,实在匪夷所思。这里聊点山中隐居时的诸葛孔明,算不上给他解困,只是回到《三国演义》现场实地考察一番。 帅哥一个 刘备眼中的诸葛亮是绝对的颜值担当:“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又高又帅又气质一流,这个范足以让原本对之狐疑的刘玄德惊为天人、一见倾心。没办法,虽然有“人不可貌相”的劝世箴言,但这句话的潜台词恰恰指出了更多人都在“以貌取人”的强大现实。可以想象,如果这时候出来的是和卧龙并驾齐驱的“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凤雏造型,刘皇叔估计极有可能和孙权一样“心中不喜”,从而失去了深谈的欲望。无须讳言,看脸的社会模式一直都很坚挺,“尧眉八彩,舜目重瞳,禹耳三漏”的古老传说无论是否真实,都蕴含着国人“奇人必有异象”的心理认知———只要“帅得出奇”就轻易可以刷脸过关,而“丑得出奇”则要在被认可前走更多的弯路。和顾盼自雄的曹孟德在接见匈奴使者时都要让帅哥崔琰代替自己出镜相比,本色帅哥孔明显然更能轻易讨得人们的“一见钟情”。 布衣一介 这个,当然让“黑”孔明者不服。据说诸葛亮把两个姐姐都嫁给了荆州豪门蒯家和庞家(姐姐的婚姻竟然是诸葛亮做主,这一立论貌似有点牵强),据说诸葛亮娶丑媳妇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入另一土豪黄承彦家(按照这个逻辑,非典型性美女真的就没有丝毫得到爱情和尊重的资格了),而这个丑媳妇的姨父就是当地军政首脑刘表,如此有后台有心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介布衣?纵然这些揣测都是真的,那又怎样?他们必须承认一个基本的事实———出山前的诸葛亮没有任何掺和荆州政事的记录。非但如此,加入刘备麾下后他依然对自己名义上的姨表兄弟刘琦避而远之。处心积虑钓到了鱼却不吃鱼,不知这些污名化孔明的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有人说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呵呵,孔明都27岁了,纵然放在现世这个年龄也不小了吧。其实可以肯定地说,无论看起来怎样的风度翩翩,怎样潇洒随意地睡到自然醒,都掩盖不了他只是“躬耕南阳”一介布衣百姓的现实。也许还有人不服,他每天游山玩水活得这么舒坦,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耕夫?布衣的范围没那么窄,所有无权无势不掺和政治的平民百姓都是标准版的布衣,此中有穷苦的百姓,也有优哉游哉的小康之家,而演义中的孔明显然属于后者。除了布衣,诸葛亮没有别的任何政治身份,所以他在若干年后《出师表》中自言“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也绝非自谦,而只是一个基本的事实陈述罢了。 名门之后 “此人乃琅琊阳都人,覆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乃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其父名珪,字子贡,为泰山郡丞,早卒;亮从其叔玄。玄与荆州刘景升有旧,因往依之,遂家于襄阳。后玄卒,亮与弟诸葛均躬耕于南阳……”徐庶这些话明明白白向刘备和我们翻出了诸葛亮的家族底牌和发展脉络,又是一首“祖上也曾经阔过,只是现今颇为寥落”的变迁离歌,不知能否勾起刘玄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锥心之叹。我不赞同“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品质遗传逻辑,却不得不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技术养成逻辑表示一定程度的尊重———家庭成长氛围总会提供兴趣和技术层面的资源支持,耳濡目染之下,商人的孩子比别人多一点商业触觉,农民的孩子比别人多一点稼穑认知,官员的孩子更多拥有一些政治操作的技巧手段,当无须大惊小怪。所以后来诸葛亮以布衣之身直接出任刘备军师而毫无违和感当和其成长的家族背景紧密相关。当然,在越来越注重门阀士族的时代风气下,名门豪族本身就自带超级光环,它的亮度足以照耀后世,其哪怕是落魄的子孙也会拥有比平民子弟更好更多的翻牌机会。门当户对,同气连枝,这一点恐怕才是流落他乡的诸葛家族能够和当地土豪联姻的最基本条件,而绝非来自于有人臆测的孔明处心积虑运筹帷幄所致。也正是有出身名门这个先天强悍的硬件庇佑,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和造诣,才会让外来户诸葛孔明在荆州站稳脚跟并拥有了颇为不错的名声和隐形的支持资源。这一点,无须回避。 隐士姿态 中国文化史上能称得上“隐士”的一般需要具备三个基本配置:耳聪目明心里亮堂,洞晓天上地下人间之玄机;不问世事尤其远离政治,清心寡欲消极退隐与世无争;啸傲风月寄情山水,把生命力集中在“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小确幸”上。卧龙冈上孔明先生与他的朋友们和隐士老前辈名流老庄没有区别,身在隆中而天下大势了若指掌为其明,“久乐耕锄,懒于应世,不能奉命”为其意,“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往来莫测,不知去所”为其乐。尤其当听说徐庶已把自己推荐给刘备时,孔明立马变脸大怒:“君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说罢即拂袖而去,这简直就是庄子谢绝楚王高官厚禄的翻版———看见那个祭台上锦衣玉食的牺牲之牛了吗?和它比起来,我更愿意做一只在污泥浊水中自由玩耍的小猪啊。所以,没有出山的孔明绝对更愿意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像石广元孟公威唱的那样“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所以,即使将要出山之际,他也嘱咐弟弟:“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此中是真情或假意,当可立判。 不过隐士标配中的第二点往往是把双刃剑,既给他们带来了竖立如林的大拇哥,却也伴生着源源不尽的口水。赞誉是因为其远离政治和世俗利益保持了自身人格高洁,揶揄是因为总有一些聪明人打着隐士的招牌沽名钓誉,心中盘算的却是走入仕途快车道的终南捷径,从而搞得人们对真假隐士傻傻地分不清。这把双刃剑的威力,孔明先生同样也难以逃脱。' 粉丝很铁 诸葛亮的粉丝就是他的圈子成员,圈子很小,所以粉丝也很少,满打满算只有六七个人,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徐元直,最多再有司马徽、黄承彦、诸葛均。但这些粉丝很铁,尤其司马徽说“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并把孔明视为“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满满的都是激赏;已经施展手脚的徐庶说与孔明相比,自己是“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发自骨子里的崇拜。而这些粉丝不遗余力地热心推崇,一时造成了“江湖上没有哥的身影,但一直都有哥的传说”的喧嚣盛况,从而为诸葛亮的人生改道埋下了伏笔。 出山前的孔明,尽管神清目明、身怀奇才,也许真真切切只是想和“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的好朋友一样,“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男子,但他的才干和偶尔显露的救世志向———总自比经天纬地功盖寰宇的管仲乐毅,这一点貌似和“隐士”的人生选择相悖。其实包括老子庄子何曾真正彻底在心里摒弃了对天下的关心,只不过现实太令人失望,所以他们选择了“放下”。诸葛亮也不例外———已经把他的朋友转化为了铁杆粉丝,并由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开始了更大规模的“圈粉”行动。而在粉丝一再抬举和张扬下,已经名声在外的山中卧龙在刘备三顾茅庐之下不得不见龙在田,并终日乾乾踏上了飞龙在天漫长而艰辛的旅途,从而也彻底改变了自己和后人的人生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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