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

　　喜欢走路下班，戴着耳机，新歌老歌糅在一起，听着，看着，想着，觉得是对自己工作一天的犒劳。

　　从体育场路出发，奉化公园路上的锦溪河温柔如缎，埠头聚着洗衣妇，偶有捣衣声声，溪墈常年挂绿，枝叶伸入溪中，便是一帧极美的电脑桌面配图。路两边法国梧桐簇拥着锦溪，夏天浓荫蔽日，树枝漏下的光斑照在地上，像穿上水晶鞋踏入梦幻中；冬天也有新芽冒着绿意争宠；路边石凳可供行人歇脚，退休老人们哈腰问好，共话夕阳无限。

　　耳机流淌出来的歌，是卡伦·卡蓬特的《昔日再来》，赏着街景，看着步履匆匆或缓缓的人们，心里头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

　　南山路的绿灯一跃而过便是广南商城，有一家外贸成衣店，以前经常在这里买衣，跟店主阿芬私交甚好，每天下班混在店里聊天，有时帮忙，她半夜去杭州进衣服也跟着去过一回。后来，也不知怎的断了联系。有次试着拐进店里，全无以前热络，之后不再进去过，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相熟也有保质期吧。

　　走几步就是古玩市场，流连于摊点，问问价格看看成色，一副内行的样子，其实什么也不懂，就是好玩。有眼缘的，问下价格，合适的，便蠢蠢欲动，家里陈设的四个花瓶就出自这里。然后看花，问花名，有时也拎一盆，装点蜗居，喜不自胜。

　　再往前就是配锁补鞋修衣服一长溜摊子，专修虫蛀的羊绒衫、衬衫的破洞、蹩脚的鞋后跟等等。看似素常稀松，派到用场时，腻在摊前，一个劲讲好话，央求摊主补得卖相好一些，最好跟新的一样。

　　过广平路是广平小区，对面桥东岸路龙津尚都也曾争得一时的地标风光。龙津尚都周围仍是老大桥原住民心中的念想，惠政廊桥、沙滩街、直街商号……当初年幼时，父亲用脚踏车载着我过廊桥，流连在直街上。如今父亲老了，我也成熟，儿子早已高过我。时间像一个沙漏，缓缓地掉下去，每个人都难逃掌心。

　　不知几时，耳机里的歌换成纪录片《台北故宫》的片尾曲《爱延续》，“溪的美，鱼知道，那流泪的倾诉，难分离……看似漫长的等待，却是永恒的未来，你的出现将是我幸福开始的骄傲……”望着千年不涸的县江水，纪晓君独特的歌喉低徊其间，不禁按重音键，沉醉一会。

　　所幸，直街陆洪孝子门楼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供人缅怀，安放乡愁。桥东岸路右拐便是惠政东路，那一段路是老大桥的时光隧道，过去的石灰桥头、爱生医院、柴场头、天鹅商城，旧闻逸事，津津乐道。

　　惠政东路左拐新丰路，有个露天菜场，农民自家种的新鲜果蔬摊、紫菜虾皮咸鳓鱼乌狼鲞的咸下饭长摊，吆喝声与电瓶车喇叭声交集成浓浓的市井喧嚣声。

　　买几根挂着须的玉米，称半斤刚剥出的毛豆，买一斤带泥的土豆，称一根雪白粉嫩的茭白，茭白炒毛豆、酱油洋芋艿、烤玉米，再加上家里的长羹咸齑笋之类，晚餐就可以搞定了。

　　歌曲已换成达明一派的《石头记》，“看遍了冷冷清风吹飘雪渐厚，鞋踏破路湿透……”

　　一抬头，到家了。小区保安看到我，点头示意，“今天有你的快递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