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6年11月15日 星期二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父爱的味道

  □邵益

  

  一个周末的清晨,被电话铃吵醒,是父亲打来的。刚接通,那边喊起来:“你们中午到家里来吃饭,我弄了条鲶鱼,野生的。”声音穿过清晨稀薄的气流,清脆激昂,夹杂着市场喧嚣的叫卖声,震得我耳膜嗡嗡响。没等开口,父亲又喊:“挂了。”然后,“啪”一声关掉了手机。

  瞬间,周围安静下来,父亲肯定又很得意吧,想象着他提着大鲶鱼,站在家门口向街坊邻居炫耀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来。如果邻居何大妈或张大伯说上一句:“侬咋买到的啦?我怎么没碰到过?”父亲会瞟他一眼,点上一根烟,吸一口,一圈圈的烟雾“呼呼呼”地往上蹿,神气活现!真有那么多“野生的”吗?我心存怀疑。

  小时候,家旁边有一条六七米宽的大河直通几十公里远的后海,邻居叔叔常在这里捕鱼。他把一摞兜网放在靠岸边的河底,搁上一夜,第二天收起。每一次总能捕获很多小鱼小虾,以三四手指宽的河鲫鱼居多,偶然也有碗口大的小鳖。有时拿来给弟弟吃,据说专治小孩尿床。这才是真正野生的!

  不过当时并不稀奇,河里多的是。然而时隔几十年,自家种的、河里捕的、纯自然无添加剂的,成了健康生活新时尚。这些,父亲一概称为“野生的”,在他眼里是最好的。

  平时家里,父亲负责购菜,蔬菜地里有,主要买肉类和海鲜。除了本镇、邻镇的农贸市场和超市,父亲常到市区的半夜海鲜批发市场采购。我们劝他一家人吃不了那么多,不用如此折腾。可他不依,说大市场里野生的多。每次去吃饭,父亲总会搬上几条鱼或泥鳅、黄鳝之类,郑重告诉我们:这是野生的。然后不停地提醒我们多吃点,直到光盘,他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串门。

  中午到父母家,父亲正站在煤气灶前蒸鲶鱼。虽然热气弥漫,但透过玻璃锅盖,能看到金灿灿的一层油脂(老人认为汤汁越黄越浓,说明营养成分越高)。

  “今天去早市,一眼就认定这条是野生的,那人说他亲手所抓。”父亲眯起眼睛笑,满脸得意。

  “别又被忽悠了。”我调侃他。

  “这次不会。”父亲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两个星期前,父亲从市场上拎来一只鳖,两斤多重,说是野生的,给全家补补。但母亲在宰杀时就断定是只养殖鳖,而且炖了几个小时,汤汁清水寡淡。母亲不由来气,说卖家肯定给了父亲一根烟,然后编几句话糊弄糊弄。估计被母亲说中了,父亲耷拉着头默默吸烟,香烟似乎被抽走了精神气,抖抖索索地往下斜,烟雾总也成不了圈,呛得他直咳嗽。

  开饭了,父亲用抹布裹着刚出锅的一盆鲶鱼急急出来,隆重地放在餐桌中间,他倚在桌边,搓搓手,看着我,说:“试试,味道怎样?”于是,我拿起筷子撩开薄如细纱的鱼皮,挑起一片细白嫩肉,放进嘴巴,吧唧吧唧,咽下:

  “哇,鲜,嫩,好吃!”味道的确不一样!

  “好吃吧?是野生的吧!”父亲松了口气,呵呵笑,夹起一块给外孙,“大鲶鱼的营养胜过鳗哩。”然后,他开始讲如何一眼确定是野生的,如何和卖家讨价还价,一餐饭下来,重复了三遍。

  其实现在没那么多“野生的”,也许加入了“父爱”这一调料,尝起来就特别有滋味吧!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