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智 父亲是上个世纪50年代的大学生,那时的大学生不同现在,用“金贵”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母亲出生在山沟农村,很小就不幸成了孤儿,他们的结合也许是完全源自命运和巧合。从我记事时起,父母从未为琐事红过脸,时过境迁,依然相敬如宾。良好的家风和成长环境也养成了我们兄妹朴实、友善和坚毅的性格。 偶然整理物件,想不到父亲的几十封家书竟然保存完好。这一场不期而遇,让我倍觉珍贵。印象里,父亲给我写信,大概是从我踏入军营时开始的。 那时,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亲人,从小就喜欢听父亲讲励志求学故事的我,能在紧张的部队生活读到父亲的来信是件快乐的事。后来,随着我上军校、频繁的工作调动,加之通信的发达,我与父亲的书信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电话、微信,可父亲的家书依然没有间断。他常挂在嘴边说:通讯固然方便,但不等于能替代书信。对我们这代人来说,书信更能体悟到亲情,见信如见人,更能读出精神和思想…… 父亲的家书,印象最深的大概有三次。一次是我参加军校考试那年,父亲来部队看了我一次。那次,我与父亲聊了很久。印象里,父亲对子女都很慈爱,但对我们学习和做人总是严厉刻板的,而那次感觉父亲很平和。后来,父亲给我写了一封家书,大概是要我考试时思想包袱不要太大,要轻松面对,人生道路很宽广之类,并激励我“既然选准目标,就应有担当的勇气,勇往直前,无怨无悔”。说轻松是假的,但父亲的话犹如一泓清泉,给了我无形的力量。 父亲总是督促我走在最前面。入伍第一天起,我便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或许是自己没有达到一名党员的要求,直到军校毕业未能批准,为此我也曾灰心过。父亲知道后给我写信道:“不要以为一次失败就是永远的失败,即便入不了党,也要以一名共产党员的要求去约束自己。” 和妻子结婚后,父亲又给我写了一封家书。那时,电话已经很普及,人们日常交际基本上已经不写信了。收到父亲的家书,让我恍如隔世。信中所叙,有时让我觉得迂腐可笑。父亲跟我说了一通维护婚姻的大道理,闪烁其词地提醒我要学会相互谦让、相濡以沫。心想这老爷子一辈子真是有操不完的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迂腐”传统,但细细想来其实不无道理。如今我已为人父,对父亲的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夫妻间的幸福和谐,不就靠的是包容、理解和信任么?在父亲的眼里,儿子也许是他一生不变的牵挂和教化的责任所在。 父亲老了,长期糖尿病引发多重病痛使他难以提笔,电话的方便也使我懒于展笺。如今,父亲的愿望和约定,让我又重拾家书。父亲的家书语言简洁、信笺干净,所叙无非人生道理、社会百态和家长里短……看着父亲那结构严谨而又锋芒凌厉的笔迹,父亲不再一如儿子眼中的那般苍老。 1200多年前,一场春雨让杜甫喜不自禁,诗兴盎然,一首《春夜喜雨》由此脍炙人口。父亲和我的这场约定,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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