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坐车去逛街。

　　邻座的一法国老太翻阅一超市的广告册，册上有些商品还画了圈，圈中的藤萝昨晚也是我相中的。老太去的超市正是我拟问儿子地址的那家，如果跟随这位法国老太而去，不是不用问儿子了吗？暗想，自喜。

　　老太下车，我也下车。老太前面走，我后面跟。老太走进电信公司，我在门口等，像演跟踪盯梢戏似的。不知是电信公司业务繁忙，还是老太办理的事情麻烦，三十多分钟还不见老太出来。本来等人就心急，而我又是无法说清的跟踪，越站越焦虑。焦虑中，见隔壁店铺人进人出，便走向小店。

　　踏进门槛，眼球似被五光十色所迷惑，脑子闪过香水、肥皂……若不是包装盒上的“ＴＥＡ”字样，我绝对不会想到是茶，是一家库斯米茶专卖店。库斯米茶原是俄罗斯品牌，现为法国茶品牌之一。

　　法国人请我喝过法国茶，儿子的食品柜亦有法国茶，而我每天喝的还是家乡茶，我喜欢看青绿的叶子在无色的汤水间那种若沉若浮的情调，抑或亦卷亦舒的变幻，还有茶水入口瞬间淡淡的清香，似大地的草香而没泥腥。法国人泡杯茶（壶泡茶另论），要么用袋泡茶，要么用茶滤球，从不将茶叶直接泡于汤水。曾经傻想，这么浪漫的法国人为何不让茶叶亲吻汤水呢？有点想不通的还有：有时用餐，法国人会吮手指上的汤汁，却不敢打嗝。如果憋不住打嗝，须说对不起，哪怕家人之间亦是如此。法国人喝茶，其茶汤容不得茶片。袋泡茶抑或茶滤球，前者系一段白线，泡茶时白线挂于杯口，像拖条尾巴似的；后者是一种球形的滤网，泡茶时茶叶在网内，滤球在杯内，滤球的长柄搁于杯口，像喝咖啡的搅勺或搅棒，浸泡少许（视茶叶不同而不同），取出的茶滤球还得搁在杯托，多么拖泥带水的茶事，这是法国人的茶经？犹如家乡的工夫茶。坦白地说，我不屑法国茶，说不屑并非法国茶不好，而是觉得家乡茶简洁而颇有诗意。

　　然而，多年的不屑还是因一家法国茶叶小店而荡然无存。那天因跟踪发现法国茶后，让儿子陪去买库斯米茶。儿子说，库茶非法国茶。于是陪着去了另一家法国茶叶店。

　　茶叶店位于市中心，在老佛爷店的后街，应是寸土寸金的旺市地段吧。店很小，类似家乡的茶庄，双开门大铺面，半门半橱窗，若不看招牌只看橱窗，能见小店所卖的糖果、糕饼、巧克力之类食品，这是茶叶店？与一路走来的甜品店没什么不同。店铺窄而深，像长弄堂似的一间店堂，三位营业员忙着照应上门的顾客。柜台设于店铺的左侧，右侧是只容一人进出的通道。进门的前半部，右侧壁柜陈列的食品是茶点，左侧的壁橱上方是一排活动门，往外拉门，出来一个倾斜三角状的大口子。下方垂直安装两铜质饰品，上为按钮，下为斜口，像家乡旧时粮店的大米下泄口，只是前者是圆铜口，后者是方白铁皮口。活动门是茶叶进货口，圆铜口是茶叶出货口，一进一出，买卖成交了。这道壁橱，还让我想起家乡的中药铺，幼时放学回家路上，迎面能见中药铺店堂内那道抽屉分隔的壁橱，与这家茶叶店壁橱相似。

　　茶叶店后半部的两侧壁柜为横木架，从地平到屋顶分七格，顶格放的是壶、杯、开水器之类的茶具，其余木架上全是方铁箱，比家乡旧时的火油箱略小，箱体分黑、红、蓝、绿之颜色，箱体的正面皆书白色文字———茶名与茶价，茶名看不懂，茶价每百克几欧元至十几欧元不等。对门壁柜陈列的是库斯米茶。法国人大多选买方铁箱的散茶。我们选买一种叫蓝色植物园的散茶，装入鹦鹉绿、正面印有两叶一芽花样的纸袋，营业员在纸袋背面一白色方框内写上茶名，还在浸泡时间做上记号。之后又问，是否包装。所谓包装即彩纸做的礼品装，末了粘一条彩丝带，简约而漂亮。散茶可选罐装。罐，分纸质与铁质，大小不等。然而，罐皆比茶贵，是茶价的倍数。法国的资源性消费十分昂贵。拎一袋蓝色植物园茶走出店铺，一阵水果味扑鼻而来，这就是法国茶！法国茶多像家乡比萨店喝的水果茶哟。

　　再回首，我又一次环顾让我发现法国茶的这家茶叶小店。茶叶店小而精，犹如手提的蓝色植物园茶。法国茶包装简约而精致，没有小盒套大盒、大盒装大袋的烦琐。发现法国茶，不仅于茶的本身，还在于茶外之道，不是吗？品牌的创新、传统的坚守、资源的理念似乎皆源于这家茶叶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