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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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1月0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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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虞燕

  

  小时候对时间没有概念,只觉得能让我们很开心的那个“年”要很久很久才到来一次,大人们也厌烦了我们从春天问到冬天的“再几天可以过年了啊”这样的问题,于是小小的我逐渐学会了在不动声色中“揆情审势”———当院子里屋里头都齐齐整整堆满一棵棵圆滚滚的大白菜的时候,那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

  据说崇明大白菜在当年名声了得。过年前,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会让当海员的爸爸捎带一些,然后他们一个个或拎或挑或用手推车把大白菜一点一点分走。在当时的我看来,他们脸上挂着的微笑,那都是迎新年的喜气。我跟弟弟围在那越来越小的白菜堆旁,拍着手念唱“廿三祭祭灶,廿四掸掸尘,廿五、廿六做点心,廿七、廿八回家门”。反复地念,越念越大声,越唱越兴奋,后来唱到隔壁的小孩们都一起加入。这是当年最动听的歌谣呀!

  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祭灶果给予我们的诱惑是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是腊月二十三的“祭灶”隆重拉开了“过年”这部大戏的序幕。从下午开始,妈妈就在大铁锅旁忙乎上了,炒花生、炒黄豆、炒瓜子……灶膛里火光熊熊,厨房烟雾缭绕,随着锅铲的不断翻动香气四溢。等炒货都盆载簸满地被摆在一边,弟弟便开始围着它们转圈,伺机抓一把藏到兜里,通常会被妈妈发现,轻轻拍一记脑袋:菩萨还没吃过呢,不许偷!早早地吃过晚饭,各种“祭灶果”开始闪亮登场:油枣、芝麻蛋、红绿蛋、黑白冻米糖、豆酥糖、黑洋酥等,再加上糖果、水果和先前的炒货。妈妈在灶王爷那里焚香敬酒供奉一番之后,还要在客厅正中摆好大桌子,盛满各种祭灶果的碟盘纷纷上桌,那是请列祖列宗呢!等我跟弟弟的脖子快伸成长颈鹿的时候,各项仪式终于结束。然后,我们两个就像被粘在桌边上了,小手摸摸这个捏捏那个,吃到肚子滚圆之后还要把剩下的祭灶果你一块我一个地瓜分掉,各自用塑料袋宝贝一样装起来。之后的几天,两人会比赛谁剩下的比较多,或者把祭灶果作为赌资跟隔壁的伙伴们玩扑克牌比大小。

  “米团”是年夜饭上的重要角色。那时候米团都是自家亲手做的。过年前几天,妈妈和阿姨舅妈们就会围在外婆家的石磨旁开始各种忙碌。我对那块圆圆的石头充满了好奇:怎么把米和水放进石头上的那个小洞,再转几圈,会变成白色的有点浓稠的液体缓缓流下来呢?更好玩的是还要把磨出来的那堆米粉摔摔打打揉捏捶敲,最后才可以挖下一小块一小块地在手掌拍扁成圆饼状,把芝麻或豆沙裹进去,再搓成圆乎乎的米团。比我们年长不了几岁的小阿姨,通常会在外婆要将笼屉拿去蒸之前,快速地用米粉做几个鸡鸭牛等动物形状的放进去,开锅之后,小孩们疯抢小阿姨的“杰作”吃。米团热气腾腾出锅后,还要在它们的中间盖上红色的“戳印”,这个活都是我抢来干的,一个一个盖上去,活像白白胖胖的娃娃给点上了朱砂痣,分外好看。年夜饭上,一家人要分享一个米团,寓意为全家团团圆圆。

  在当年的我眼里,“送年”“迎年”的祭祀风俗繁复而漫长,等待除夕晚上那桌丰盛菜肴的过程简直是种煎熬。于是,爸爸妈妈就会在年三十下午做一道“白菜浆”,先让我们解馋。用炖肉的汤打底,加上切碎的白菜、肉骨头、黑木耳、香干蘑菇等,八成熟时将调好的淀粉汁淋入锅内,最后热乎乎地端到我们面前,那鲜美滑嫩的味道毕生难忘!且在当地俗语中,“浆”音同“涨”,还可以讨个好彩头。

  当年还有件我们家的得意事儿,就是年夜饭后的“烟花”。那时候极少有人家买得起大烟花,聪明的老爸从他所在的海运公司拿了些信号弹,那绚烂的强光、那不可思议的持续时间令大家大开眼界,很多人围在我们家院子内外,纷纷议论:这烟花哪儿买的?好亮好美啊!当然,也出过一次糗,错放了一个烟雾弹,顿时浓烟滚滚,漫延不绝,有几家邻居还不约而同拎着水桶来救火,得知原委后笑得直不起身,就这样,人们在袅袅烟雾里谈笑风生互相祝福,小孩们则在一边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当年的小孩都已步入中年,当年的年味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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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