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9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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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0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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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橹声

    □徐子鸣

    或许是我在水泥船制造厂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在荻港村,看到河浜、埠头停满了一条条陈旧不堪的农用水泥船,就颇有一种亲切感。

    荻港村位于湖州市的和孚镇,在一般的浙江省地图上真还查不到。我们一行三人是看了老舍之子、作家舒乙先生的文章《最好的江南小镇——荻港村》才找到这里的。舒乙先生在文中对此地大为赞赏,认为在著名的江南六小镇之外,也许是更好的,称之为“更古朴、更完美、更幽雅,原汁原味,实属难得。”

    初春的暖阳,晒得人有点懒洋洋的,但我们带着探古访幽的兴奋心情,一路张头探脑地走进村庄。与许多古村不同,荻港村紧邻大运河,确切地说是一条支流,现被称为杭湖锡旅游航道。其沿河而建,因河而兴,当地名士写的一首诗歌“莽莽芦荻洲,纵横水乱流。经营几岁月,勾画好田畴。渔网缘溪密,人烟近市稠。从来生聚后,风俗最殷优”,大概是最好的写照。整个村落四面环水,河浜纵横,与陆上相通全靠渡船,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了荻港大桥后,才结束了孤岛的历史。我猜想,其古朴原始的风貌保存至今,可能与交通不便、自成一体有很大关系。

    我们由西向东而行,道旁有几处古建筑:已难见全貌的积川书塾,唯有八角放生池还风貌依旧,映照着天光云色;红墙上投射着稀疏树枝的演教禅寺,里面的佛像金漆都还没上过,地上散落着不少硬币……跨过一座水泥桥,很快就到了村庄中心,一排木质青瓦廊屋临河而建,堤岸的条石看过去很敦实,进口处还依稀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标语。漫步在廊棚底下,行人稀疏,既无来往车辆的嘈杂,更无成群游客的喧闹。斜射进来的阳光,照着面街的各式小店铺,显得很透亮。杂货店、饮食店、切面店、服装店……所售的都是百姓日常生活和生产用品。这里的建筑没有多少精工细作的雕饰,叠放在店边的已看不清什么颜色的门板,倒是可见往昔时光的痕迹。

    最让我们有恍如隔世之感的是一家茶馆兼理发室。六七十平方米的屋内,进门摆放着两排简陋的长桌和条凳,墙边炉角排列着大号竹壳热水瓶,壁架上整齐地安放着茶客们用的搪瓷杯。朝东墙边有一张可摇倒的理发椅,应该是上世纪初的产品了,边上杂乱地放着刮布、剃刀之类的老式理发用品。已是午后时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茶客,只有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帮工还在忙碌。我们要了几杯茶,好奇地问他:上面挂满钩子的竹竿是干啥用的?他微笑着回答:是茶客们用来挂篮子和箩筐的,这样就不会占下面的地方碍手碍脚了。然后自问自答地介绍说:这个地方你们看怎样?我们本地人有句老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中间有荻港。这里叫“里巷棣”,全是最古老的建筑,驳岸的是唐朝时的石料,铺路的是明朝的石子,外面几座老石桥少说也有300多年的历史。那边靠运河的“外巷棣”,可就不能相比了。我们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走出茶馆,三位老人坐在沿河的美人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两位老人仍在不紧不慢地下着象棋,金黄色的阳光淡淡地涂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显得淡然和悠闲,给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但从中又无不透露着沧桑和憔悴。

    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运河边的景色。我们走到一座宽敞的“问津厅”,一条大河已跃入眼帘,但河水是浑浊的,河畔还漂荡着不少塑料袋。从高耸的八字桥下去,就是紧贴着运河的外巷棣廊屋。顺着南北走向的长廊漫步过去,更显冷冷清清。每隔几户人家就伸展出一个埠头,面河的房屋大抵还可看出当年商铺和仓库的模样。在河埠头与孩子逗玩的一位大伯指点我们:这一带基本就是米行、鱼行、丝行,还有茶店、药店、南货店。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的水路交通和贸易相当兴旺,还曾经有过一个客运码头。

    夕阳西照,我呆呆地坐在埠头边。不时有庞大的运输船开过来,掀起的浪花不断拍击着堤岸。远处还有几条小划船浮动在波光之中,似乎在捕鱼捉虾,只是不见了摇着木橹前行的水泥船。我心想,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些水泥船肯定是这里的主要生产和交通工具,河面上一定会经常响起“吱呀、吱呀”的摇橹声。如今大桥已连通了外界,而外界的高速公路、高速列车的速度,岂是笨拙的水泥船可比的。特别是村里大部分人已从往日的采桑打鱼,变为了今日的外出经商打工,大量的水泥船只好安静而颓废地停泊在河浜中、埠头边。时移世易,橹声桨影从此远逝,成了历史的一页。

    舒乙先生说:“荻港村是个绝版”,那么我说,水泥船又何尝不是这儿的一个绝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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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