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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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2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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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三月莓

    □覃正波

    久居城市和工厂,渐渐忘却了村庄上的人和事,也忘却了山野里的野果子。昨天做了一个返乡的梦,梦见在阡陌的田埂上生长着一大片野剌莓,一粒粒鲜红的剌莓像盛开的山花煞是可爱,我提着一只篾篓摘呀摘,总也摘不完,我像一个稚童将一粒粒酸甜可口的剌莓塞进嘴里,感觉比任何水果都好吃。带着山野气息的果实将我的梦塞得满满的,那种虚无的余香满口带给我童年的记忆。

    每到插秧季节,山坡上的一丘丘梯田的田坎边长满了剌霉树,这种树砍不绝,只要有根在次年依旧布满田坎,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架势。其繁殖力、存在感惹得庄稼人又爱又恨。爱的是果实成熟后可以为自家的小孩解馋,恨的是这种树生长无节制,肆意侵占狭窄的田埂。庄稼人往往在插秧之际在田埂上种上黄豆或高梁,一则可以充分利用种植的空间,二则可防范他人牵牛吃草踏坏田埂。

    三月莓,我们那里称为剌泡儿,一直是乡里孩子的最爱。刺泡儿不仅在田坎边生长,而且山坡上、熟地边、烂坟冈、溪流沿岸都有。每到刺泡儿成熟季节,山里的孩子成天在山里游荡解馋,回来时还可以用桐叶包些回来给年幼的弟妹尝鲜。刺泡儿口感最好的莫过于生长在田坎边的,大而甜,略带一丝酸味。这种刺泡树一般生长在山坡田坎边,平地田坎边不生长。也许它认为在平地田坎边生长的空间狹窄不足以展示自己吧!情愿生长在坡上梯田边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庄稼人对它的宽容度还是说得过去的,只要不影响谷物生长一般不砍。再说呢,庄稼人也要给自家的小孩留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剌泡树疯长。每年,砍田周边的杂树杂草时,庄稼人也会留下几棵刺泡树。剌泡树老枝结的果实小,新枝结的果实大。有经验的庄稼汉在砍杂树时有意砍去老枝并在其根部追加家肥,这种刺泡儿成熟后大而甜分多,吃起来爽口,其鲜美的程度并不输于水果上品。农村人生活拮据,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水果,这种野生的果实待收工时摘一些带回家,孩子们每天都期待着。

    我的童年几乎是剌泡儿喂养的。妈妈每次傍晚从山里回来总是用宽大的桐叶装成几包放在背篓里。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姐妹们都是最高兴的,那种大大的鲜美刺泡儿满足了我们的味蕾。记得有一次,妈妈在田坎上摘剌泡儿时,看见一处陡陗的田坎上生长着几株结满果实的刺泡儿树,其果实大而红,惹得妈妈一步步朝前移去,一不小心滚到田坎脚下,沾染了污泥,腿上被锋利的尖石划伤。妈妈那天收工回来时一瘸一拐的,看到几个儿女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内疚地说,天快暗了,还有一丘田没扯杂草,竟然忘了。爹后来告诉我们了真相,懂事的我们再也不期待了,而妈妈每年刺泡儿成熟的季节总是不忘此事,以至多年后,妈妈还将此事惦记在心上。一次,我们把这种吃刺泡儿的感受告诉年迈的妈妈,妈妈总是慈爱地望着我们说,那时家里穷也只好这样了。那时,妈妈给我们刺泡儿时自己从不吃,长大后,我才明白,其实妈妈也很爱吃剌泡儿的。

    说起刺泡儿,还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我家的田里从不打农药,秧苗生长季节,为防止虫害,爹妈一般洒石粉。其隐情,待我成年后,妈妈才告诉我们,完全是为了田坎边的刺泡儿能吃得安全、吃得放心。既为了自家孩子也为了其他人家的娃儿。不打农药,谷物产量上不去,爹有时也想买些农药消除虫害,每每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看到正在成长的我们也就放弃了。

    刺泡儿多年都没机会品尝了,回想起那种美味,嘴角竟然流出涎水来,人到中年还像三岁稚童。几十年来,吃的水果品种很多,但我总觉得没有妈妈用桐叶包的刺泡儿好吃。

    想起刺泡儿,我就想起了为儿女奉献了一辈子的爹妈;想起刺泡儿,脑海中就浮现出可亲可敬的庄稼人,他们像刺泡树一样选择在条件恶劣的地方自信地生长,不求富贵,只求那份简简单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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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