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勤锋

    每年三四月份，成群的鲚鱼会从浅海中洄游至温暖的江河口来繁殖后代。经过一冬的休养生息，此时的鲚鱼肉质细嫩、口感鲜美，正是捕捞和食用它们的最好时节。

    鲚鱼又名刀鲚或凤尾鱼，是宁波人餐桌上的一种常见海鱼。不过，你可别小看了鲚鱼，它除了味道鲜美，营养价值也非常高，含有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和多种微量元素，对脾胃虚弱、气血不足者有很好的食疗作用；特别是它的鱼卵，含有大量的钙质，非常适合老人和孩子食用。因此，鲚鱼自古以来就广受人们的青睐。李渔曾在《闲情偶寄》里赞曰：“若江南之鲚，则为春馔中妙物。食鲥鱼及鲟鳇有厌时，鲚则愈嚼愈甘，至果腹而犹不能释手者也。”而《万历野获编》更是明确记载，仅在明朝洪武年间，江南每年就要上贡鲚鱼万斤。

    江浙一带是鲚鱼的主产区，每年开春鲚鱼就从东海进入钱塘江、椒江、瓯江等水域，并逆流而上到咸淡水交汇处产卵。在温州当地有句俗话叫“雁荡美酒茶山梅，江心寺后凤尾鱼”，讲的就是瓯江鲚鱼量多质好的情形。而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宁波的母亲河——甬江，也是鲚鱼的繁殖场所。多年前，甬江水还比较清澈，每逢鱼汛来临，附近渔民就会驾着小船用张网、扳网等前去捕鱼。站在灵桥上望去，渔船来往如梭，场面颇为壮观。

    那时，我家旁边住着两个来自绍兴的渔民，他们是亲兄弟，一直以捕鱼为生。兄弟俩根据鲚鱼在中上层水域活动的特点，常用一种上百米长、一米多深的白色尼龙丝网来进行捕捞。当小船驶到作业区后，他俩就分工合作，把几张大网横向放进水里，形成一道道屏障，鲚鱼随流而来，一不小心就会撞到网上。鲚鱼性子很烈，触网后会拼命挣扎，结果越卡越紧，没几分钟就会死掉。鱼一死就容易变质，口感也会变差，因此江上有专门收购鲚鱼的船只，一旦鱼捕捞上来后，就及时送到饭店或市场里。

    鲚鱼吃法很多，想吃原汁原味的最好是清蒸。将尺把长的大鲚鱼去掉鱼鳃和内脏（不用刮鳞），洗净后，放在瓷盆里，抹点盐，洒些黄酒，再放几片生姜，就可以放进锅里蒸煮。鲚鱼鳞片在高温下会溶化成易人体吸收的卵磷脂，使鱼味更加醇香鲜美。不过鲚鱼细刺很多，吃时需非常小心，有经验之人，先把表面鱼肉吃完，再用筷子夹住鱼头，提起来轻轻一抖，就能把整条鱼骨去掉。如果怕刺多扎口，也可以将鲚鱼腌制一下，晾干后放在油锅里炸，那咸中带鲜、香脆可口的味道，好吃得令人难以停箸。

    不过，我最喜欢吃的是那对渔民兄弟做的鲚鱼干。有时他们鲚鱼捕多了，就会挑选出一些带籽的雌鱼，将它们洗净并佐以茴香、姜椒和食糖等，晾得半干之后，把它们头朝下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只大铁锅里，然后在灶膛里用炭火慢慢地烘烤，随着温度逐渐上升，鲚鱼里的油脂会渗透出来，浓浓鱼香让人垂涎欲滴。等鱼身一头翘起时，就用竹铲小心地取下来，翻个面继续烤制，等两面烤得微黄，就可以出锅了。兄弟俩非常好客，不仅三天两头送鱼给邻居，还常把做好的鲚鱼干拿出来和大家分享。鲚鱼干一时吃不完，母亲就把它储藏在密封的罐子里，有客人来了拿几条蒸一下，就是一道下酒的好菜；有时也把鱼干放在汤里，或与其他小菜一起烹饪，趁热吃，满嘴生香。只可惜，后来兄弟俩回绍兴老家去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口福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鱼干。

    “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鲚鱼肥。”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读着苏东坡的诗句，再来上一盆透骨新鲜的鲚鱼下酒，你会觉得这个春天，又增添了几分美妙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