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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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0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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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飞过

    □叶予之

    近年,在傍晚或者凌晨的时候,总能听到几声“嘎、嘎”的叫声。丈夫听到叫声,常跑出去看,说是有两只或者三四只体态小巧轻健、暗红和绿褐色间隔羽毛的野鸭飞过。它们飞得很低,让人看得清楚。我说:“真的是野鸭吗?”丈夫说应该是的,除了野鸭还会是什么呢?我又说:“就当不是野鸭吧。只要能飞来这儿,也是尊贵的客人。”

    在一幢高楼与另一幢高楼的缝隙中,又是在霓虹亮如白昼的夜色里,毕竟还有飞翔的动物在鸣唱,不禁给人们带来一些悦意和想象的空间。想象中,家门口有了一片泥土芳香绿草茵茵的湿地,可爱的小生灵们各从其类地安然栖居,自由来往。我心中充满憧憬,似乎感受到了小生灵生机勃发的生命律动,如同在老街见到“碶上墩”桥畔停歇着的白鹭。那几只收颈伸嘴气定神闲的白鹭,让我恰似见到老友久别重逢般的激动,常大声嚷着要丈夫快看!

    今日凌晨,丈夫又高兴地告诉我:他在庐山路的高架桥上,见到了一群大雁飞过,有四十余只,队阵和从前的一样。丈夫的话让我眼前似乎又见到了从前见到过的家乡上空的雁阵。

    儿时,住在有着田园风光风景优美的周隘陈村。房东婆婆的小屋墙外,有一大块地势颇高的小操场般大的“火烧场”。火烧场上有碎砖断瓦堆成的碉堡似的“高墩头”。站在高墩头仰望天空,湛蓝通透,空旷寥廓;俯瞰原野,远处山影绰绰,近处绿波逐浪,点缀着色彩鲜艳的小野花。如在余晖依依暮霭四合的黄昏,忽然头顶上空传来“嘎嘎嘎”的鸣叫声,小孩们停止嬉闹,望向空中:“快看,硬鹅来了。”(家乡人对大雁的称呼)。在深蓝的天幕下,一群雁阵从山峦那边飞翔过来,平展展的雁行总是斜斜地排成“一”字或者“人”字。有别于雀鸟“嗖”地空中一掠,似在炫技;也有别于鹰雕起飞,盛气凌人,尽显霸气。大雁是一个守规则齐整的群体,会让人想起列队出征的战士。尽管暮色苍茫,还是从容淡定,不急不缓,不疾不徐,列队而过,如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那既是一首诗,又是一曲歌。

    调皮的小孩们看着一副犹如剪影般的画面,仿佛在看露天电影中一幕激烈生动的镜头,屏息静声地看着雁阵渐行渐远。人小视力好,会看到体形强健的大雁在外侧或人字带头阵,稚小的在中间。待它们消失在视野中,我们又大声地朗读起读过的课文:“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后来长大了一些,火烧场不去玩了,但大雁飞过的景象,定要再去看一下的。看到硕大规整的“人”字或者“一”字形的雁阵,真如古人所形容的“鸣则相和,行则接武,前不绝贯,后不越序”。我常引发遐思:大雁是不会用言语交流思想的动物,但它们会用有规则的队阵来显示群策群力的集体形象,作为形象化身的支撑结构,就是它们团结友爱、顺从顾全大局的有序组合,“行如兄弟影连空”。

    雁落于平川,无所谓阵形。或二三低首,或零落啄羽,我都没见到过。小时候,我好奇地问母亲:“大雁没飞上空中之前,它们住在什么地方?”母亲的回答却不能让我满意。但让我欣赏和铭记的是,它们一旦飞跃上空离开地面,就是翅开先作字,风里自成行。我观察得很仔细:最常出现在“人”字阵形那一撇一捺之间相连的尖头的,是一只尤为强健的大雁,略伸于前。与它相依傍的两只也是翅翅贴紧,但不越规,尾随其后。这个“人”字,不是松垮、分散、斜坍的,而是能竖立起来的稳固坚实又均匀的大写的人字造型。像什么?像箭镞,带着凝重、强盛穿透力的威力,顶风逆上,不畏云冷霜寒、露重雾湿,跨越重重高山条条江河。年年岁岁春分后,已是陌上花开桃红柳翠,它却要飞往北方;直至梧桐叶落的秋分后再回来。南下不过衡阳,北出雁门山,止栖于朔漠。几多磨难,几多险阻,总是保持着出发时的阵形。

    大雁们这条南来北往艰难漫长的行程,半路上肚子饿了怎么办?我也问过母亲。记得母亲吟诵了一首苏辙老先生的诗,清楚地记得其中两句是“马驰未觉西南远,鸟哺何辞日夜飞”。当时,我似懂非懂。

    回思大雁留存的种种记忆,如今,家乡的上空又见到了它们的踪影。大雁呵!你们再飞回来吧!延续了多少年代的“落日天风雁字斜”的绝妙景象,不能消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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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