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天堂岛码头的木船还没有出航的时候,导演用了大量的光照补充镜头里的画面,于是海和天更蓝了,奶白色的沙滩看起来更加细腻柔软,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风中摇曳,纯白的岛上建筑巍峨中透着温馨,连戴安娜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忽闪着的黑眸透出一股子韧劲。电影《神奇女侠》前半段故事的基调实在太明丽了,一如当时幸福地生活在天堂岛的戴安娜,有所有长老和子民的爱护,被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捧在手心中央,从未踏出过天堂岛一步,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男人,一心想要做天堂岛里最强的女战士,要完成亚马逊人的使命,除去战争之神阿瑞斯,守护人类的和平;也如当时刚刚误闯过浓雾、掉进天堂岛的史蒂夫·特雷弗,还只是一个个小小的间谍,没有抱负,没有立场,习惯听命行事,只想着要把从丸博士那里偷来的笔记本献给英国军方,重新回到法国北部的战场上挫败德国军方的毒气弹阴谋。 被救后的史蒂夫在山洞里的无边浴池洗澡,碧蓝的活水在几个池子里缓缓流动。镜头不断推进,处于画面一边的史蒂夫此时像个好奇的小孩,背靠着浴池,用脚划开水面。亮蓝色的水波在岩壁上投影出点点亮斑,使得男主角棱角分明的脸庞也显得格外嫩白。戴安娜毫无预兆闯进来的时候,史蒂夫刚好赤条条地从水里站起来。 “你是你们这个种类的标准吗?”两个人正式的对话从戴安娜打算了解男人为开头,看起来很无聊,但从戴安娜口中说出,却透着些许天真与调皮。 “我的父亲告诉过我,当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要么别插手,要么改变它。”聊到自己的职业,史蒂夫一边穿衣服一边向戴安娜解释自己参军成为间谍的原因。史蒂夫请求放行,戴安娜也想去人类的世界证明自己。画面逐渐暗下来,明媚的色调被替换,镜头转向夜晚。 木船在岸边摇摇晃晃。黑夜笼罩下的天堂岛码头,天与地已经褪去了白天明媚的外套,换上深色的薄纱。戴安娜已经从宝塔里取来了“杀神武器”、盾牌和套索,史蒂夫利落地解开木帆船桅杆上的绳索,放置好行李,准备启航。没有落帆挥别的豪情,也没有吹号前进的激励,木帆船出发了,载着史蒂夫和戴安娜,渐渐驶向远处的浓雾,然后驶离浓雾的包围。 电影《神奇女侠》里出现的这层厚厚的浓雾是一种地域的边界,也像整个故事的分段符。浓雾的里边,是宙斯用神力建造的岛屿,是人类想象中的天堂,永远都是亮丽的画面,美丽的面庞,生活轻松,节奏欢快;充满伤感的死亡与出发也变得简单起来,不过是静悄悄地离别。而浓雾的外边,是真真实实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是没有尽头的暗黑,是压抑,是无法躲避的枪林弹雨,是眼前时时发生的死亡——电影的画面于此刻起变得阴森沉闷,节奏放缓。 当戴安娜走到那座长长的铁桥口,镜头里迎面涌来的是一群群脸上有着“高原红”、高唱战歌的英国士兵,画面拥挤热烈,但紧接着是三三两两相互扶持的伤兵构成的空旷镜头,那些人大多眼神空洞,神色哀伤,给人以巨大的心理落差。不远处,战场狼藉,低沉、断续的电影配乐与之有了很好的“化学反应”,氛围悲伤。电影后半部分出现过短暂的平和与舒缓:戴安娜一头撞毁钟楼,打掉德军的狙击点后,当地的居民当晚聚集在一起喝酒跳舞,弹琴唱歌,白色的雪花飞舞,给画面以宁静安详的同时,也为接下来战事的残酷埋下更深的情绪。 我以为电影《神奇女侠》中最大的亮点,是导演对于色彩对比的运用:在过无人区的时候,在战斗的时候,戴安娜都会脱去身上黑色的大衣,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挥舞着闪闪发光的真言套索,向前奔去,用盾牌和手上的护腕挡开德军的炮火和子弹,为史蒂夫和他的战友开辟出一条路来。明亮的身影是作为女主角应有的“光环”,也与沉闷的画面形成强烈的色彩和情感反差——死神走开,生的希望跟随着戴安娜的脚步前来。但现实世界并不像天堂岛那样纯粹,在战火中,戴安娜失去了爱人史蒂夫,也逐渐看透人性,不过依然相信人性中的善良与爱,于是完成蜕变,成长为真正的“女神”。 是的,导演跳出了以往超级英雄片中讴歌英雄本身的能力,而将电影的大部分内容聚焦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本身去。相比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正邪分明,一战的主要参战国或多或少都带着浓厚的资本掠夺色彩,欲望的膨胀和利益分配不均使这场战争变得更加难分对错。导演通过戴安娜寻找战争之神阿瑞斯、保护人类的经历来论述战争背后人性的反复无常。同时导演也借阿瑞斯之口,说出战争与混乱是人类的天性,阿瑞斯只是在他们耳畔低语鼓动——是人类内心深处的嫉妒与好战才让战争之神有了永生的力量这一观点,以此来反对战争。整部电影通过“反战”作为切入口,着眼英雄的成长,在为我们打造一个阳光的女英雄形象的同时,使影片立意深刻饱满,不落窠臼,就像驶离天堂岛的那艘木帆船,在英雄片的长河中乘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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