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鸣

    苏州，以古典园林而蜚声中外，素有“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之美誉。早在1997年12月，拙政园、留园、网师园和环秀山庄，作为首批古典园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2000年11月，沧浪亭、狮子林、耦园、艺圃，以及苏州附近同里古镇的退思园，又被批准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我这些年到过苏州，连公带私少说也有十来次了，但第一印象十分重要。现在回想起来，我对苏州几座园林的美好印象，就是在旅行结婚时，第一次到苏州留下的。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夏季，我和妻子从上海乘火车抵达苏州，入住观前街边上一家防空洞改建的地下旅馆，虽然住宿条件不尽如人意，倒也凉爽得很。当时旅游还远没成为时尚，游客并不多见，整个苏州老城显得平淡清幽，满眼皆是弯曲的弄堂和清澈的小河，而所能参观游览的园林大约也只有五六座，我俩平均半天参观一座，三天时间绰绰有余。

    说实在的，参观苏州古典园林，多少得懂些中国园林的建造知识。否则乍一看，多是粉墙黛瓦、曲径通幽，似乎大同小异，而明眼人细瞧却是各具慧眼、别具匠心，依据独特地理环境自成体系。位于苏州古城东北街的拙政园，被誉为“中国私家园林之最”。这处占地78亩的园林，明正德四年（公元1509年）由失意遭贬的朝廷御史王献臣，邀请吴门画派大画家文徵明共同设计建造。总体布局东疏西密，水域面积占整个面积的三分之一，乃是全园的灵魂所在。我们参观的那天，游客稀疏，少有人声，唯有艳阳高照，轻风拂面。进了大门之后自东往西走，东园，曾取名“归田园居”，地势开阔，平冈草地和竹坞曲水分布其间。兰香堂是此园的主厅，里面有漆雕的《拙政园全景图》，融全园的景色于一壁。中园也称为“复园”，绿水萦绕，假山重叠，临流亭榭，垂柳深深，乃是全园精华所在。西园又叫“补园”，以水池为中心，回廊起伏，楼台倒影，非常清幽恬静。中国的建筑，从古代的宫殿到近代的一般民居，都讲究对称，但拙政园恰恰打破了这种固有的模式，所以著名教育家和文学家叶圣陶先生说：“如果识布局，拙政园绝对是苏州园林中的精品。”

    离开拙政园，沿园林路仅行百来米，就进了狮子林。整个园林近似正方形，占地仅10亩左右，除了亭台楼榭、厅堂轩廊等景观外，以湖石怪山、洞壑深邃而著称于世，有“假山王国”之美誉。假山全用太湖石堆叠而成，玲珑峻秀，迂回迷离，据说共有9条曲径、21个洞口。我们摸索着深入其中，也不知走的是哪条路线，出口在何处，宛如进入了一座迷宫。我俩顺着有光线的方向走，但有时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有时才分开数步，已在山上山下，最后两人竟是从不同的洞口爬了出来。此园原为元末高僧天如禅师纪念其老师中峰禅师而筑的“菩提正宗寺”，后因园中湖石多似狮子的形状，而中峰禅师又住在天目山的狮子岩，最后易名为“狮子林”。天如禅师曾作诗描述过当时的园景：“鸟啼花落屋西东，柏子烟青芋火红，人道我居地市里，我疑身在万山中。”这同我们现今所见到的感受差不多呵！

    在苏州园林中，我最早知道有个叫“沧浪亭”的地方，大概是读过沈三白《浮生六记》的缘故。书中记载了一位普通书生和一名女子的一段平凡又丰富的爱情故事，其间描述了他们中秋之夜到沧浪亭赏月的过程，读来令人感动。沧浪亭与狮子林、拙政园、留园列为苏州宋、元、明、清的四大名园，历史最为悠久。它曾是北宋诗人苏舜钦的宅园，诗人从《楚辞-渔父》“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中，撷取“沧浪”两字来命名园子，表明了他不与世俗为伍的心情。全园景色古朴简洁，自然和谐，将园外一湾碧水与园内起伏的假山，通过复廊漏窗的形式融为一体，相映成趣，堪称构思佳作。我们从北门进园，攀上山间曲折的石径，周围树木葱茏，知了高歌，大有一番山林野趣。山势东端的最高处，耸立着一座方型石亭，便是赫赫有名的沧浪亭了，石柱上还有一副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想那个中秋之夜，沈三白和芸娘就在此相亲相依、四目远眺吧。

    后来几次到苏州，我又观赏过环秀山庄、留园、曲园等园林。环秀山庄在苏州刺绣博物馆内，占地仅3亩，极为小巧雅致，特别是假山的堆砌气势连绵、变化多端，在其中移步换景，颇有峥嵘奇特之感。留园位于苏州的阊门外，占地达50亩，大致分为中、东、西、北四个景区，其间以曲廊相连。如果是雨天可循廊而走，不湿衣襟而获畅游之雅趣。东部的建筑重门叠户，庭院深深，但院落之间又以漏窗、门洞、廊庑相通，成为苏州园林中院落空间最富变化的建筑群。

    在园林的参观游览过程中，我发现好些西方游客特别喜欢这里，他们捧着厚厚的旅游指南，细细欣赏着眼前这些“无声的诗和立体的画”，不时露出惊奇和赞叹的神情。但我觉得他们的英语翻译中，将“古典园林”译成了“古典花园”，是不够贴切到位的。花园强调的是花木栽种、植物观赏以及环境绿化，而中国古典园林，除了山水花木外，还非常强调建筑，如果没了那些亭台楼阁，是不能称为“园林”的。要想成为经典和妙品，必须得达到“可游”和“可居”双重境界，即不仅要一时的赏玩，更须有长久的品味，这也是中国人对人生意趣的一种追求。

    到过苏州园林的名人大家不计其数，所留下的脍炙人口的游记也数不胜数。今天我写下这点文字，虽属班门弄斧，但毕竟也表达了对前人精湛造园艺术的一份崇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