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荃

    教我弹古琴的老师，自称“呆子”。第一次见他，我就哈哈大笑起来，老师的脑袋中间秃顶，后面头发却很长，天热扎了一条辫子，和前面的胡须相映成趣。看起来很强大的老师走路却一瘸一拐，据说是痛风发作。我当时挺想递个大葫芦给他，脑补老师是八仙中的老大铁拐李。对我的无礼，老师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拿起我的手仔细看，说我虽是他最幼小的弟子，手却够大，可以习琴了。

    一说起文武七弦琴，老师的态度立刻恭敬严肃，教起来更是一丝不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演示，用最生动的比喻讲解要领。我的每一个手指他都扳过，力求达到金陵派最完美的标准，但我力气不够，吃紧处总会不由自主地蜷缩手指。老师每次都气鼓鼓地说要拿根棒子打手，但一次也没实施过，只是用手机拍下照片，让我看“爪子”有多丑。“呆子”老师真是又严厉又慈爱啊！

    有时学琴倦了，老师就给我讲古琴的故事。讲四海求凰的司马相如，讲“弦断有谁听”的岳飞。最有趣的是“空城计”，讲到空城上，孔明一曲退百万雄兵时，老师竟然激动地跳上沙发，一会儿扮演孔明，一会儿化身司马懿，还来几句京剧，把我乐得合不拢嘴。“呆子”老师真是又博学又有趣啊！

    老师是英语教研员，但我看他八成考错了大学。因为老师穿汉服、弹古琴、作古诗、唱古曲、焚香煮茶，活脱脱一个老神仙。他教我唱《秋风词》，给我伴奏，嘻嘻，感觉好好哦！

    我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为何自称“呆子”，老师笑笑说自己只知道弹琴喝酒，其他什么也不懂，可不就是呆子么。我觉得不对，明明我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怎么说啥也不懂呢？却一时说不上话来，只隐隐觉得有些惆怅，想起老师为《仙翁操》填的词：“红尘一梦，恰是飞鸿，谁解迷踪？”“呆子”老师真是又爽朗又神秘啊！

    老师名讳屠一宝，大俗大雅的名字，很有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