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电影《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刚开场，巨幅的银幕便将我的灵魂浸入这片被浓雾包围的森林里。混沌的四周陷进刹那的静谧，我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风很冷，连远处的阳光都冻得无法撕开厚重的云层。“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是首领凯撒骑乘着黑马，它已经冲破了迷雾，赶来与自己的同伴汇合——不远处，新一轮的死拼又开始了，伴着箭头落下的“嗖嗖”声，弥散的硝烟挡住了交战双方的视线，也掩盖住了士兵的痛苦哀嚎和猿类冲天的怒吼。这场激烈的交火让凯撒手下六十余只猩猩从此魂归林间瀑布，也让上校派出的这支小队几乎全军覆灭。然而血腥的杀戮和死亡依然清晰可见，人类偷袭猩猩巢穴残忍杀害凯撒妻儿的阴谋与猿类反抗逃亡的阳谋在镜头前轮番上演，人与猿的大战在山地里进入了愈发惨烈的白热化阶段。摄影师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人造光源的运用，完全捕捉山林间的自然光，而此处长镜头的插入则维持了那些雾气蒙蒙的时空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一幕幕带着固有肃杀气息的冬季山林景色的真实效果，完美融入到剧情中：凯撒身上的暴戾在阴霾的天气里慢慢凸显，在无休止的杀戮与噩梦里的科巴正一点点侵蚀掉它的理性；黑夜下，奔腾的瀑布翻滚出的浪花依然泛出明显的白色，巨大的浪头一下下击打着裸露的石块和凯撒紧紧抓住的双手，它仰望天空，通红的双眸是凯撒极力忍住的愤怒与刚刚逝去妻儿的痛苦，向上的空镜头里，上校乘坐的直升飞机早就隐入夜色中不知所踪。

    凯撒送走了自己的族群，与自己的同伴去寻找掩藏的军营。在加拿大取景的海岸边，凯撒和它的三个兄弟策马疾行，追随前方装甲部队的踪迹。落日余晖洒落在猩猩们身后，形成阴影带，令人怎么也快活不起来，这注定是场艰难的战争，死亡时刻萦绕在它们身侧。可是，不管影片里的人或是猿是不是正距离死神一步之遥，幕布上呈现出他们身后的景色仍旧美得一塌糊涂。每一道光影，每一处平野，尤其是那一片片雪原都美得令我惊叹——电影很大一部分镜头都对准了洁白的雪。一般情况下，白雪代表着纯洁、干净或是浪漫，《猩球崛起3》的雪却常与死亡和血浆连在一次，比如还未被积雪掩埋的、那三具因感染了猿流感病毒而被枪杀的士兵的尸体，比如那几只被绑在木架上无法脱身、只能在雪夜中慢慢冻死的猩猩。雪，在这里就像惨白的冥钱和白幡，剥夺着世间的生气。导演仿佛有意借冰雪塑造出一种自然的威严与冷漠。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茫茫天地间，猩猩们和人类各自承受着痛苦，却激不起山林和河流的任何回应，连主角们的心也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好在还未停止跳动。

    在茫茫的雪地下埋藏着他们的友善之心。被救的小女孩诺娃够不到“坏猴子”院子里树上盛开的花朵，是黑猩猩卢卡走过来为她摘下一枝花，亲手戴到她的耳边；当兄弟凯撒遭到士兵的伏击，又是卢卡飞身上前奋勇搏斗，却不幸被刺身亡。

    在茫茫的雪地下，还埋藏着他们的团结之心。“团结的力量最大”这句话一直被猿族奉行，电影中多次出现凯撒两手呈握拳状，轻轻碰撞在一起，比划出这句话，激励并领导大家的画面。即使是被抓后，凯撒也不忘用这句话鼓舞士气。深沉的夜幕下，这群还活着的猿类聚在一起，朝着对面笼子里的首领齐齐高举双臂，握紧双拳，轻轻碰在一起，与凯撒的动作遥相呼应。为了救出自己的首领和大家，关进栅栏里的蕾可和“火箭”则利用干活的时间观察地形，分别确定关押小猩猩们和成年猩猩的栅栏位置，与在外面的毛里斯和“坏猴子”里应外合，挖出通道，成功营救了大家。

    更重要的是，茫茫的白雪下埋藏着“人性”之心。本片通过猿类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具有“人性”这一特点来完成一种自我反思式的思考与追问。从保护动物、保护自然的角度来看，《猩球崛起》系列所有故事的起因源于人类滥用灵长类动物进行药物医学试验并对实验体疏于照顾和防范，引发自然界中种族间的战争。正如上校对凯撒说的那样，“我们不断征服自然，最终却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打败”。上校说的这句话恰恰表明，这群变异的猿类所拥有的所有邪恶与善良都来自人类自身。而这部影片本身最令我赞叹的地方就是将弱点与优点完全赋予猩猩，背叛、牺牲、醒悟等这些人类的品质在猿类身上都能看到，它们的成长、壮大其实就是我们自身进化中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雪崩埋葬了一切，凯撒完成了使命最终死去，活着的猿重新过上了自己的生活，再不犯人类，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