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常平 两天前在咸祥镇菜场边的北路口,发现了一个开着车卖盐的人,一元一斤。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颇有几分诧异。因为我十几年前的记忆里,咸祥是不卖盐也没地方买盐的。咸祥就是“盐场”,盐场里的人,哪用得着买盐啊。 “侬阿里人啊?” “阿拉咸祥人。”咸祥的老人都会这样回答。在当地的方言里,“咸祥”的发音与“盐场”是一样的。 “盐场”由声音雅化而写成“咸祥”,还只是清嘉庆年间的事。比起“盐场”这一土里土气的名字,“咸祥”不但显得文雅,而且寓意也好。“咸”即“都”,“祥”即“吉祥”,“咸”“祥”两字合起来,就是“大家都吉祥”的意思。无独有偶,与咸祥隔海想望的象山“盐场”,也已雅化成“贤庠”,可见人心向美都是一样的。 现在,咸祥镇还有好几个村庄的名字与“盐场”有关,如蔡家墩、墩地厂、庙墩上。翻开字典一查,“墩”,意即“土堆”。问了咸祥的老人,老人告诉我,那里本都是晒盐场,没有村子,“墩”是长期晒盐形成的土堆。咸祥一带,过去一直用刮泥淋卤法晒盐。这是始于宋代的极古老的一种晒盐方法:小潮时盐农把海滩上富含盐分的表土刮来堆在一个大坑上,大潮时用海水灌淋,淋下的卤水挑到盐坎上晒成盐,淀下的泥土日积月累就成了一个个大土墩。土墩越来越大,大到能在上面盖房子,大到终于形成了村落。譬如咸祥的蔡家墩,又称里蔡,在咸祥镇政府南3公里处,几乎就在海边。全村有500多户人家,单从蔡家墩的规模,我们就可看出咸祥一带曾晒出过多少盐。 1985年,我分配到咸祥工作时,咸祥已经不晒盐了。有个星期天,我想煮个东西吃,不想供销社没有盐,各家小店也没有盐。问了食堂师傅,食堂师傅告诉我,咸祥不是没有盐,盐有,多得很。咸祥的每户人家都囤着好多的盐,盐根本用不着去买,所以也就没人来卖。“你要用,拿一撮去好了。” 1994年与妻结婚后,又知道咸祥各家的盐都是分来的。当年围塘建设联胜盐场,咸祥镇每户人家都出了力。分来的盐虽也要钱买,但极便宜,与白给差不多,算是当年出工的分红。 那时,咸祥虽然不晒盐了,但占岐合岙东边的联胜盐场却盐事正盛。1991年,我们曾组织过高一学生去联胜盐场参观学习。联胜盐场真大,盐田几乎望不到边。据介绍,联胜盐场产盐用的是摊晒法,就是将海水引入盐田,靠太阳蒸发水分,到一定浓度时转入结晶池再晒,析出盐来。那一次参观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雪白雪白的盐山,一座接着一座。每一座恐怕有好几万斤盐呢。2004年,联胜盐场变成了宁波滨海经济开发区的一部分。从此,联胜盐场也见不到盐了。 大概因为近海,咸祥的泥里盐分较多,咸祥的河水就略带点儿咸味。自来水虽好一点儿,但也咸里带涩。如天气连续放晴,那咸涩的味儿就会很重。好在我们学校有两口水井,井里的水不但不咸,而且清甜可口。咸祥镇上好多人家酿酒,一直喜欢用我们学校大井里出的水。上世纪九十年代,咸祥镇自来水网进行改造,水源是塘溪的铁沙岭水库。之后,咸祥用水的情况才得到了根本的改变。 但泥里盐分多也有好处,譬如咸祥的橘子不但特别甜,而且甜里略带点儿酸,别具风味。 2007年,我家搬到了宁波。我把咸祥家里存着的盐也搬了来存在一楼的车棚间,有二百多斤,用到现在还有好几十斤。每次盐甏用完,到一楼打一次盐,心里就会念一次咸祥的好。这十年来,我们虽不住在咸祥,却一直还沾着咸祥的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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