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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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1月2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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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醒之地

    □周晓绒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这是王维的诗。水急客舟疾,山花拂面香。这是李白的诗。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这是翁卷的诗。云间迷树影,雾里失峰形。这是王勃的诗。雨天驱车去弘杨,山路十八弯,忽高忽低,景色各异,宛如驶入古人幽深的诗境。

    我脑子里想着古诗词,坐得不辨东西,不分南北,车子却在一个山顶停了下来。像戛然而止的休止符,唤醒我与古人的神交。站在山顶,见岚烟四起,翠竹幽篁。沿山而建的木质旧民居,一梁一栋,一檐一椽,都有农耕时代遗留的温暖而缓慢的气息。我想到它的气质——秘而不宣,遗世独立。

    烟雨朦胧中,四周寂静无声,虫声和鸟雀之声从这寂静中升浮出来,我的那双从城市的喧嚣中抽出的耳朵,忽然之间苏醒了。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是王维的声音,他迷失在22000亩竹林里,他只得摘了一些野果裹腹。他走一程歇一程,碰到挖笋的山民吃点心,山民咬着麦饼,喝着番薯烧。山民朴实,随口问道:“先生,来只麦饼?”王维大悦,嚼着麦饼,赞:“香。”王维问:“此地是何处?”山民答:“弘杨村,人称‘宁海小西藏’。它东边靠近西溪水库,南边是大松溪,西边则靠近中央山村和上辽岗。”王维说:“嗯,不愧是江南好地方。山高路远,你挖如此多的笋,挑出去卖吗?”山民答:“哪里。三月三毛笋节,大宴八方来客。您老随我下山,一起过节吧。”王维答:“然!”可是山民一转身,不见了王维,我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我的耳朵又成了城市的耳朵。我不知这一幕是真是假,但这弘杨村的毛笋节倒是真真切切的。

    春分一过,上千亩的竹林铆足了劲,一个个笋芽箭一般射出泥土,长成春笋。那些欲出未出的笋,有个好听的名字——黄泥拱笋。它躲在黄泥里,被春雨滋润得体态丰盈,是最肥美鲜嫩的笋。笋长在土里,要找到它也是不易。一般人眼睛盯着地,那笋好像成了鱼,会活生生从你眼皮底下溜走。山民却眼疾手快,训练有素,能从地表的微小变化中捕捉到竹笋的踪迹,一挖一个准,且挖得完好无损,他们都是掏笋的好手。

    弘杨村是宁海最大的竹笋产地,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孕育出味道独特的鲜笋,鲜中带甜,不痒喉咙。好客的山民一大早就去挖笋。刚从山上挖来的笋,跟城里卖的肯定是有差别的。用山民的话说:“这是活跳跳的笋。”好一个“活跳跳”,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笋就是一条条活鱼啊。村妇们更是拿出看家本领,把烧笋的绝活在众人面前亮一亮:油焖笋、烤笋、肉烧笋、咸菜笋,花样繁多,看得你直咽口水。那就好好坐下来,放开肚子吃吧。

    我在村子里看见一个妇人,脸色红润有光泽,也没有太多皱纹,看上去只有六十多一点。我赞她六十岁还这么年轻,她笑笑说:“我八十岁了。”见我诧异,她说:“我婆婆99岁还在呢。”空气新鲜,心态平和,吃着无污染无添加的食品,大概就是长寿的保障。我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去那儿住住,那该多好啊。太阳晒晒,红豆杉吃吃,香榧剥剥,番薯烧喝喝,烤笋咬咬,真是令人神往的日子。

    弘杨村留存着传统的过小年习俗,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过小年。村民们掸完尘,把村道清扫干净,把村子装扮起来。村文化礼堂前挂起一盏盏红灯笼,将山间的小村点缀得红红火火。谢年典礼完毕后,村民们就开始杀牛宰羊欢度节日,犒赏劳累了一年的自己。

    弘杨村,让我想起一首童谣:“山里山,湾里湾,萝卜菜籽结牡丹”。一到那里,你的耳醒了,眼亮了,你或许还会滋生出一颗天真活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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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