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彪 “文化宁海”微信平台新近开了个《宁海之声》视频专栏,美女西湖雨主播,土得掉渣的宁海话从她那红红的双唇间巴啦巴啦地往外蹦,就像一片春天的小雨点打在我平静的心湖上,荡起了柔柔的涟漪…… 乡音,对于一个有过多年漂泊经历和长期客居他乡、生活在普通话为主语境中的人来说,是一把“声控钥匙”,闻声即启,泛滥一股乡愁。每一次,倘有乡音从耳际飘过,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循声张望,无论对方是男女老少、锦衣粗布,都觉得可亲温暖。 记得有一次,我在城区打的。当时还没有支付宝,没有滴滴。我知道自己口袋空空没有一分钱,但无碍,因为我是回家。我向司机说明情况,请他在到达小区稍等。 他说,没事,快去快回吧。 听他的话,像是北路口音。宁海是个小县,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地方口音却各具特色,差别蛮大。 我试探着问,你是强蛟镇人?他说,是。我说,我老家是强蛟下浦后舟村。他说,我也是! “形容不识识乡音”。我赶紧说,我是“人”字辈的。他哈哈一笑,打量了我一下,原来是老哥啊! 乡音连起的是一方稻米飘香的土地、一些故人、一段段沧桑旧事。尽管我的父亲年轻时就走出后舟,离开了老家,我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家人,但老家有我的童年和少年,有曾经那样溺爱我的爷爷,有一群如今已面貌模糊、只记得一个个名号的玩伴。 虽然我和他素昧平生,在老家也没有一个可以继续深化的交叉点,但并不妨碍这场相遇成为我们之间擦肩而过的美好记忆,因为,我们一脉相承。 到了目的地,他挥挥手一溜烟地开走了。 乡音如歌,是一首有如山风一样清泠甜美的晨曲;乡音似花,就像一朵朵杜鹃、山茶,或者漫山遍坡的油菜花,清新芬芳;乡音是陈年的米酒,浓郁醇香,醉的是心,抚慰的却是灵魂。 1994年1月,我在广东深圳一间台商的办事处做文员。工作之余,我请假外出,在深南大道林立的五星级酒店推销家乡一家剃须刀厂生产的一种一次性剃须刀。我想,如果这些酒店能把这种剃须刀配进客房,一定会取得可观的销售业绩。我从这家酒店进,那家酒店出,又从这家酒店出,那家酒店进,一遍又一遍地向管家部、后勤部或者供应部的工作人员推荐产品。正是三九、四九的深寒季节,深圳却骄阳似火,宛如炎炎盛夏,我汗流浃背,衬衣一次又一次地湿透,口干舌燥,身心俱累,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我心灰意冷时,一家酒店接待我的男生突然问,你是浙江人? 我回答,是的,我是宁波的。那时,我一口“甬江牌”的普通话。 他说,我是温州的,我们是浙江老乡啊! 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他同意将一次性剃须刀先放进商务中心试试。尽管后来并无多少销售,但当时那种暖心的感觉始终无法相忘。 八九年前,我随一个考察团去巴西。那天,在里约热内卢,我们从海边沙滩回酒店。巴西的海滩举世闻名,正是九月初,阳光明丽,海风鼓荡,海浪翻腾作舞,许多游人将自己赤身埋在细软的沙滩里,枕海听潮,遮阳伞花枝招展,像一朵朵彩色的蘑菇。一路上,我们还沉浸在迷人的海岸风光中,兴奋得七嘴八舌。这时,一个相向而行的陌生人突然抓住我的手,喜出望外地问:“嗨,你们是中国人!” 那个时候,席卷全球的全民旅游热才刚刚开始,巴西又远在地球的另一端,并且由于个人工作、生活圈子的原因,这位身处巴西的中国朋友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动听而亲切”的普通话了。 他请了一天的假陪伴我们,热情地充当我们的导游。道别的时候,他眼中一片晶莹闪亮,他说,讲了整整一天的话,就俩字,满足! 是啊,在大洋的彼岸,在遥远的其他国度,对于远离祖国的游子来说,普通话又何尝不是拨动心弦的乡音呢? 有时候,乡音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标示着我们身上的某一方面;有时候,乡音囊括了我们生命中的所有,从肤色到习性,从思想到灵魂,从活着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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