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列 光阴迅速,转眼间又到了该吃年夜饭的时候。每到这个节点,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儿时吃年夜饭的情景。我家的年夜饭与众不同,比较特别,用现在的时髦话来说是“汁水年糕汤+”的模式。在我的记忆深处,这特别的年夜饭吃了有十多年,为何年夜饭不吃“饭”而吃“汤”呢?那是有原因的。 每年小年夜一过,家家户户就忙碌起来,采购年货,洗刷掸尘,开启了过年程序。那时,父亲在副食品门市部工作,白天忙得连轴转,晚上还得加班,包装凭票供应的副食品,如红枣、白糖、黑木耳、香榧子等,故而父亲在年前是没空帮上忙的。母亲在工厂上班,每星期只周日休息一天,我们姐弟稍大后,就与墙门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手拿票证,上街排队买年货,母亲利用午饭休息时间洗帐子被头,把鸡毛掸子绑在竹竿上,打扫天花板上的灰尘,晚上捏猪油馅,搭酒酿,炒香瓜子、番薯片等,忙得不亦乐乎。 年前,外婆会送来舅舅用刚收割上来的晚稻米做的手工年糕,和自家养的红毛骟鸡。年三十,母亲上午上班,下午报个到就回家了。把红毛骟鸡杀掉拔毛,把鱼刮鳞剖肚,在煤球炉上搨蛋饺,煮绿笋烤肉,然后叫我们烧起大灶上的火,尺八镬中放入猪肉、鸡,盖上高镬盖。灶洞里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屋外升起袅袅炊烟,屋内顿时肉香四溢。而后,我们把浸在水中的年糕撩出来,切成一片片,还要比赛谁切得薄,有几片真的是薄如蝉翼,放在淘米筲箕里浸入水中。 冬季日短,这样一忙乎,不知不觉,天就渐渐暗下来。母亲把烧熟的猪肉、鸡放在大瓷盘中,把汁水倒入甑里。镬中放少许油,把刚上市的油菜略微煸炒,加水,再加几勺汁水,水滚起,放入年糕。年糕之所以浸在水中,意在入镬后,不会相互间粘连。不一会,蒸汽上升,揭开镬盖,年夜饭“汁水年糕汤”就新鲜出炉了。每人一大碗,摆上圆台面,只见碧绿的油菜,雪白的年糕,犹如翡翠白玉般,中间还漂浮着点点黄色的油花,给人以视觉享受,夹起薄薄的一块,放入口中,年糕是软糯滑爽富有嚼劲,经霜打过的油菜也是嫩糯的,有汁水加入,那真是锦上添花,味道鲜美之极。母亲开玩笑说,你们得一手抓牢自己的头发,不然要鲜得掉下头发来。之所以用大碗盛,是因为刚煮好,汤清,待第二碗时,因灶洞里有余火,汤浑,年糕胀软没嚼劲了。“汁水年糕汤”后面的+,一般是固定的白片肉,母亲把烧好的猪肉切一盆白片肉(只此一盆),放在桌子中央,酱油蘸蘸,其香无比。有一年,+变成了猪头肉,那是父亲好不容易托人买到一只猪头,炖到猪头烂,入口劲道,肥而不腻。那年外婆刚好来我家过年,见我们吃得欢,另加了一盆,母亲见状,连喊“肉痛”,那是要准备招待客人的。 用简单特别的“汁水年糕汤+”作年夜饭,母亲主要考虑是好的菜肴有限,得留到正月初头请客用。其次,三十年夜实在忙不过来,一些菜肴根本来不及烧。 改革开放后,市场繁荣,物产丰富,票证逐渐取消,百姓生活水平不断提高。那年进入腊月,母亲因势而行,宣布 “汁水年糕汤+”下岗,取而代之的是菜肴丰盛的真正年夜饭。 这特别的年夜饭,可说伴着我从童年走到青年,现虽过去了几十年,那软糯鲜美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的舌尖上,珍藏在我的心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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