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绒

    生活就是一个个日常续接起来的，而菜场又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稍有空闲，我就会去菜场溜达一下，买点喜欢吃的菜。间或不买，光看看那些刚从地里拔来的水灵灵的菜蔬，心里也是极美的。我拎着菜，心满意足回来，忽然瞄见街对面摆着一张竹匾，竹匾后坐着一个小哥。

    一个小青年坐在竹匾后干吗呢？好奇心驱使我前去探个究竟。原来这个小哥居然在包馄饨，他动作麻利，两手翻飞，一只只馄饨像花朵般飞进匾里。小帅哥会包馄饨已经够稀奇，可他的手法如此老练，也是少见的。我站在边上看他包，看见他碗里的肉还不错，可仍然腹诽：“一个小哥包的馄饨能好吃吗？”正在我摇摆不定时，一位大妈过来买馄饨，顺嘴嘀咕：“自己包的味道总不及他的。”看来回头客很多，还替他免费打广告，我就放心买了一些回家。

    放锅里一煮，馄饨盛开在水面上，一朵朵飘着，极具美感。起锅，撒一把葱花。迫不及待吃将起来，这馄饨皮薄却不露馅，肉多又不油腻，还有一股似有却无的香味，这倒勾起我探寻的欲望。

    听边上摆摊的人说，馄饨小哥十点以后就要回去的。挑一个天气晴好的周日，我再次去见馄饨小哥。我去的有点晚，他最忙碌的时间已过。果然，他正独自站着伸伸腰，甩甩手。我买了十元钱馄饨，站在旁边跟他聊了起来，我以为他不善言辞，哪知道他很健谈，我们一见如故般闲聊起来。

    原来他来自福建，他祖父就开始卖馄饨，可谓是祖传手艺。他从小耳濡目染，也一直会包馄饨。我说：“难不成你从小就想以此为生？”他说，“我是从来也没想过要来卖馄饨的。我大专读的是汽车维修专业，做了五年的修理工。积了一些钱，我就投资了朋友的宠物店。整天跟冷冰冰的零件打交道，时间长了，也就有点疲倦，就想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最近我父母比较忙碌，我就过来帮忙了。”

    摆摊日晒雨淋的，总归有点辛苦。我就问：“你们为啥不开家店呢？像你们的沙县小吃一样，从早卖到晚。”他说：“现在房租贵，选址不好，贸然开店，纵使我们的馄饨好吃，可总归是小本生意，一不小心就会赔本。现在先卖着，空余时间我替他们进行一下市场调查，到底哪儿适宜开店。”我说：“那倒是的，毕竟摆摊不需要投资。”

    我见他戴着口罩，找钱都带着一次性手套，大碗里的馅上面都覆盖着保鲜膜，包的时候撕开一个小角，包好的馄饨都用雪白的棉布盖着。我说：“你虽然是路边摊，倒是很注意卫生。”他说：“那是当然，做食品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卫生和美味。”

    原来他们的肉都是上好的肉，皮也是比寻常市场卖的皮好。他们每天三点钟起床，烧一锅开水，放进食盐，稍稍放凉，将肉泡半小时，去血水、去腥味，杀杀菌。虽然麻烦，但经过这样的处理，就使得他们的馄饨吃起来没有一点肉骚气。他说：“我爷爷那辈馅都是手工剁的，福州还有用棍棒捶打出来的，叫肉燕。可是现在量太大，我们一天要卖一百多斤肉，那只能用搅拌机。”我说：“全靠人工也是不现实的。”他说：“我们配方还是按照原来的，不过也会稍稍有所改变，毕竟要适合大众才能受欢迎。我们祖传的方子里会加蜂蜜，现在生活条件好，大家都怕血糖高，不喜欢甜的东西，我们也就不加了。”

    我觉得他们单单卖馄饨赚得太少，就建议他把家乡的其他小吃也做起来。他一边忙碌着包馄饨，一边说：“现在没地方，以后父母开店后会做一些配馄饨的小菜，或者做一些卤煮。”他对美食的敏感度还是蛮高的，来宁海没多久，对我们的地方小吃知道的还不少，说起来头头是道。做餐饮，摸透当地人的口味，应该是很关键的。

    我拿着手机，本想给他拍个照，想想不合适，也就作罢。我说：“现在大家都用微信，你们馄饨做得这么好吃，一下子都传开了吧？”他说：“事实上新媒体是把双刃剑，你做得好别人拍个照，家喻户晓。做不好，没几个小时说不定连外国都知道了。这就更加要求我们讲诚信，否则很快就会被淘汰。”我说：“是的。唯有诚信，方能长久，偷工减料，就是砸自己的牌子。”他说：“我父母包了一辈子馄饨，顾客吃不厌，也是我们馄饨的质量好。宁肯少赚点，也要保证质量。”怪不得别人吃了一次就会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买，年轻的开车来，年纪大的骑三轮车来。

    馄饨小哥有点像现在流行的斜杠青年，有主业也有副业，一行干累了，偶尔做做另外一行。从他的谈吐里，让人感觉到有艺在身的淡定和从容，以及他真实不虚、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