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芝

    惊蛰一过，大地如释重负地卸下了厚厚的武装，散发着青草味的泥土升腾起潮湿温润的气息，钻进脖子和袖口的风，竟丝绸般柔滑。接着，那些鸟儿蛙儿和虫儿都忙碌了起来，草儿树儿和花儿也争着抽芽开花，在蛰居了一个季节之后，一切都热热闹闹地复苏了。

    如同迎接任何生命中的重要节日一样，对于春天我有一个延续了许多年的“仪式”，那就是摘野菜。

    选一个晴好的日子，挎上一只篮子，带上一把剪刀，奔向勃勃生机的野外。或闲适地走在田埂上，或轻松地漫步小山坡，满眼的春色赏也赏不过来，还得时刻关注脚下，仔细搜寻那刚探出头的嫩绿嫩绿的野菜苗。

    它们当然不是单独出现的，而是以一簇簇一丛丛的姿态隐蔽在野草野花之中，或藏在枯树叶石头缝间。即使被踩踏一番，只需一阵春雨一阵春风，便又可以欢欢喜喜长出嫩芽来。这时，你尽可以俯下身去，将菜篮子搁置一旁，拿起剪刀痛快地剪上一阵。剪刀不必锋利，但须发出声响，咔嚓咔嚓，心头一阵畅快。偌大的荒野，这声音与周遭的鸟鸣蛙鸣一道，组成一支属于春天的交响乐，如此动听悦耳。

    当然，剪下一株干净的野菜，你需要仔细拨开旁边的野草和枯叶，不时地，你甚至还可以看到被惊扰而迅速逃窜的蜥蜴、慢吞吞啃噬菜叶的蜗牛，还有勤勤恳恳翻着泥土的蚯蚓。它们并不关心认真剪野菜的你，但它们和你一样，如此享受这个季节。

    气温慢慢升高了，明晃晃的太阳照得额头沁出了汗珠，身上的袄子再也穿不住了，索性脱了挂在篮子上。挽起袖子，白白的胳膊便露了出来，上面有突起的青筋，似乎能听到血液扑哧扑哧流动的声音。这声音让你想到田野中欢快奔流的小河与小溪。

    常听老人们说，旧时物质贫瘠的年代，在青黄不接的春季，幸亏有野菜为人们的餐桌提供了一道颇为美味的吃食，使他们避免了挨饿。如今，人们再也不用为食物担心了，但摘野菜的乐趣却并未减少半分——至少对于我便是如此。

    一个下午不到的时间，篮子渐渐满了，一颗雀跃的心也得到了满足。望着这一篮子的野菜，仿佛把一整个春天都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