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晖

    今日有雨，江南的春季总是多雨的，与其在家隔着窗户看雨、听雨，不如带上伞，走出楼群，走到街上，与雨亲近。

    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气温，雨也温润细腻，不愠不火，像个好性格的人。

    楼道边上的玉兰花白瓷调羹一样的花瓣落了一地，随意轻倚在庭前阶草和陈年的枯叶之间，它那洁白的肌肤显得那么慵懒与华丽。花落了，在枝上留了一个花托，忆起前日绽放枝头的亭亭玉立，让人凭空生出春光易逝的感慨。有几片花瓣恋恋不舍地附着在花托上，用一种执着又无奈的姿态保持着最后的绝唱，我希望那疾风劲雨来得再晚一点，就算是为它挽留最后的美丽。

    飘落的还有香樟树的叶子，在街的人行道两旁，是一棵梧桐一棵香樟夹种的，在这条街住了那么多年，居然到今天才察觉到。春季历来是香樟树更衣的季节，香樟树的旧叶撒了一地，黄的、红的叶子点缀着人行道，街道虽没有了往日的整洁，但也多了往日少有的闲趣；雨还在下，叶还在落，在落叶飘零的街道行走，让那些带着香氛的叶子随着你的脚步旋转，是怎样一种难得的曼妙！

    天有时阴暗，但雨伞总是艳丽，粉的，绿的，橙的，街巷中伞花开放。撑开伞加入伞的行列，看着那些移动的亭阁在雨中行走，伞下的人们不自觉地靠在一起，把彼此压缩到一个伞面的距离，心里的暖意油然而生。听雨花在伞上绽放的声音，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似细语，似呢喃……

    若你是个急性子的人，你一定受不了江南的雨，受不了她的不干脆，受不了她的欲罢不能，受不了她的欲走还留。但若是你准备在江南久留，你就一定得接受她的不干脆，一定得接受她的半推半就，一定得接受她的出尔反尔，直至最终被她的温存软化了你的急性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她，接受了她的“洗礼”。

    这样的拖泥带水渲染着江南男子温文尔雅的举手投足，连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是细腻的，印象中似乎个个都是古老戏台上的许仙和梁山伯，甩着水袖，操一口吴侬软语；这样的如尘雨丝映衬出江南女子的婉约清秀，明眸略带迷离雨雾，如同这充溢天地间的潮湿的空气，顾盼间似有割舍不断的离情别绪。

    “在江南绵绵的雨季里，飘洒着蒙蒙的细雨，如烟的杨柳在雨中沐浴，杨柳缠绵雨的情意。在青石铺就的街巷里，流淌着道道的雨溪，淡淡的炊烟在雨中升起，烟雨沉醉春的旋律。江南雨，柔柔的江南雨，你用温情滋润着爱的春意；江南的雨，江南的秀丽，一江春水梦幻迷离。”

    临街的店铺里传出这样的声音，此时，这样轻柔的歌声是那么的应景，仿佛它就是为此时此地此景而作，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只愿合着歌中的旋律，轻启莲步，袅袅娜娜……

    遐思中，不觉雨骤，斜斜密密的线条划在天地之间。人们的脚步急了，来不及撑伞的用手中的物件挡着雨丝，或干脆提起衣领遮在头顶。听春雷滚过，看春雨袭人，“沙沙，沙沙”的雨声是多么独特的一种声音，这才明白，原来，天与地是用雨来沟通、交流着呢！

    踟蹰在雨中不愿离去，只为雨歇，听雨后的鸟鸣，清脆、嘹亮，仿佛空气已然澄澈，没有纤尘的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