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聪

    “今晚吃什么呢？”有人漫不经心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相比于其他的日常问答，吃什么这样的提问，看起来更加的无关紧要，总之不过是一日数餐——具体数值视你对自身体重的关心程度上下浮动，油盐酱醋——调味用量只看你是手忙脚乱还是得心应手，反正花样繁多，选择随意。

    心情激荡的时候，吃那些“过瘾”的食物：烟雾超标的烧烤，红油滚滚的火锅，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刺啦作响的铁板鱿鱼，满手流油的炸鸡，大锅小盆，从这个热辣跳到那个热辣，吃到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汗水从额头转移到衣襟的时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杯盘别致铺陈精心的正经菜肴不够浓郁，十点开门糖分超标的甜点更是只适合清晨欣赏蒂芙尼的美人，要想吃完之后能够尽情大哭或是尽情大笑的，只能是这些让你吃到半夜三更丢盔卸甲的“垃圾食品”，一顿爆炒油煎，敲开了平时白描精画的皮囊，才看见那个淋漓尽致的灵魂。

    有些时候则恰恰相反：一副半新不旧的棉布围裙，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火，适时添上半碗水，筷子在咕咚冒泡的锅里搅动的时候，能看见油润的米汤和冒出的米花，然后不停熬啊熬，闲情逸致和漫长时光都被加热到妥当服帖，有阳光和温情佐餐，就足够卸下一身的重担。至于那些离不开水的高汤、蒸煮，洗尽了烟与火的清炒、凉拌，尚存一点油腻的红烧、干煸，则适合在每一个不好与不坏的正午或黄昏，同那些离不开的唠叨、叮嘱、嗔怪、催促一齐吃进肚肠，落入肺腑。在日复一日的家常菜色里，成为你减不下去的肉和抹不去的乡愁。

    咀嚼了无数年的“吃”和“食”的本色，把字拆开了就能看得分明。只要还能共享着光、水和氧气，就不必担心饮食的千篇一律。但月下独酌若是摆上一盘剁椒鱼头，就未免减了惆怅，景阳冈上若是少了那二斤牛肉，则更是失了豪爽。说到底，色香味再全，也还需一幅心情相衬。浓油赤酱必是悲欢交加，清汤寡水常有云淡风轻。一饮一食里，到底窥见一生心事。

    今晚，吃什么呢？